“倒是一副伶牙俐齿。”瑾皇妃嫣然一笑,顿时如一场春风拂过。青鸾看着女子姣好的笑靥,竟有一瞬间的失神。诗中说“巧笑倩兮,美目盼兮”大概就指眼前之人吧。

本想尽快返回,却忽然想起了被宸妃将计就计打入冷宫的信妃,出于或愧疚或同情的复杂心理,青鸾还是决定去探望一番。她才走不多久,忽然听得大声的呵斥,这僻静之地突如其来的人声让人不由一惊,她还未来得及加快脚步,便又听得接二连三的抱怨。

果不其然,上之人面色一沉,柔荑紧握。“不劳妹妹费心了。”

“对了,你叫什么来着。”梳妆到一半,皇后忽然问。青鸾却不禁暗笑,方才谈了许多都未想到问她名姓,这女子果然一门心思都扑在后宫之事上。只听那口吻却也温和,比宸妃要好上百倍。

深夜漫天飞雪,寒风卷着枝杈在青石板上划出沙沙声响。青鸾却觉得身上似有火灼烧一般,不用想也知是因为没有及时处理伤口而了烧,她觉得身体虚弱无力,却强弩着走了许久。就在她放下木桶倚在廊柱间,用袖口拭去额头的汗珠,正不及细细喘息,忽听得一个沉稳有力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目送着宸妃与皇上走远,青鸾只觉心头一沉,疲倦之意使得她甚至没有气力站住脚。她只是孤注一掷,全然没有想过若方才龙颜大怒她该如何是好。总之该做的都做了,这一险着能否自救就全凭造化了。

之后宫中便盛传,三皇子若有朝一日为王,必是乱世之主,雷厉风行,做事狠练。而此后因为亲政的问题他与太后之间已然闹得母子不和,同皇后秦素月更是有名无实。秦素月长他五年,性格温和,虽与皇帝是青梅竹马,但那女子处处忍让反而不合他胃口。及笄后他被迫娶了一位这样的皇后,在旁人看来这对年轻夫妇恩爱美满,殊不知一方正在水深火热之中。

青鸾无暇顾及自己被如何奚落,并非她愚钝,而是那个可怕的念头如鬼魅一样在脑海中反复出现——宸妃想要除掉她,除掉这个掌握自己要害的奴婢。这个想法一旦出现,便再由不得她忽视,甚至越想便越觉得正是如此。

“奴婢,实在无话可说。”

听得此话,忙有侍卫上前查看,旋即便禀道此物加有麝香。

青鸾自始至终低垂着头,避免笑出声再被宸妃责怪,因此并未察觉皇帝的目光早已在她身上游走了几个来回。听得动静减弱她才敢微微仰头,看到的只是皇后被皇上揽在怀中的恩爱场景,不觉耳根红。

像是盼望许久一般,信妃脸上立刻一片明朗,俯道:“臣妾谢过皇后娘娘记挂。”

“信妃?呵。”随着一声冷笑,镜前的一只珍珠簪霎时被摔得粉碎,“她也配和本宫相提并论,那皇后若不是本宫相让,还不知现在谁要看谁脸色呢。”

“回皇上,青鸾她还未适应宫中安排,臣妾让她先行休息了。”

“休息?”男子剑眉微挑,敏锐地看向皇后,眼中却没有半点温柔,“她不是给皇后添了什么乱子吧。”

“青鸾是个机灵的可人儿,素月还要感谢皇上辞了这样一个佳人伴臣妾左右,怎么会有乱子呢。”

皇上闻言只微微颔,眉目间却仍酝酿着一股霸气,生生阻断了二人距离。他不再多说,将杯中清酒一饮而尽,细细把玩着玉琢的酒杯,大殿一时静得可怕。良久无人开口,皇帝自己也觉得无趣,便起身道:“朕先走了,你歇息去吧。”

那一时,不知想到了什么,一向恭谨有礼的皇后忽然伸出纤长玉指,紧紧地扯住了龙袍那宽广的衣袖。皇帝稍加施力,她也不松开,固执地扯着那一抹明黄不肯松手。

男子眼色一惊,回过头看她,却不知何时眼前的女子神色竟如此凄哀。

“在皇上心里,素月真的还抵不上一个宫女么。”

因这一句话,他亦生出些许怜悯与不忍。秦素月为他所做的一切他都看在眼里,但爱是强求不得的,或许自母后开口的那一刻起,他便注定不会爱上权势的附属品。他想要开口说些什么,却又觉得保持这样的关系其实对谁都好。

“你好生待青鸾,朕自会好好待你。”轻轻放开皇后的手,便头也不回地走出了朝凤宫。

皇后颓然地坐在凤椅之上,眼角有泪一颗一颗滴落。是否得到什么就注定失去一些,倘若如此,当初可不可以选择不要这凤冠披霞,不要这众生心仪的名号,只要分一些对她人的爱给她,分一些对下人的关怀给她。

然而,恨只恨错嫁了帝王家,平白葬送了一生爱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