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从轻盈的手中捧着的托盘里取过一只酒杯,又对轻盈示意,轻盈便将剩下的一只酒杯奉与梁双泓。

原本匀前进的车队突然停了下来,她听轻盈说,是前面有人拦路。

马车外有人禀报道。

景行止似未闻,独自走出了房间。

饶是孟光长公主与光武帝关系疏冷,也不免痛苦一场,到底是她这世上唯一的亲人,谁知为了嫁给景行止,连最后一面也没有见上。

“怎么?说不出来?”

轻盈半跪在地上,替萧元整理好裙摆,套上长靴。

“不知景先生有什么事情?”

今日,是萧元的生辰,自她回宫开始,前来崇光殿送礼的人就络绎不绝,上至皇帝,再到妃嫔百官,送来的礼物几乎将整个崇光殿塞满。

这是什么地方?

天下皆知,这位长公主是先皇唯一的孩子,是整个南国真正的唯一的皇室血脉,而皇帝陛下,不过是沾了孟光长公主的光,得了她的肯,才得到了这个皇位。

在萧元起身离去时,景行止也站了起来,微微带着笑意,目光柔和的看着萧元。

“元儿,你的公主府空旷已久,让你老师与你一起住吧。”

萧元甚是无奈,抬眼看了光武帝一眼,才道:“诺。”

她这一声诺,谁都能听出其中的不情不愿,少女的脸色微肃,略带不屑和桀骜的神情。

萧元默念着忍耐二字,端着公主的排场,一路冷着脸离开沉音殿。

路过景行止的身边时,不甘心不情愿的说道,“请老师与本宫一道回府吧?还是老师想再呆一会儿?”

她心里盼着景行止说要再呆一会儿,能与这人少些接触便尽量少些。

许久,未曾得到回答,萧元抬眼望去,却见景行止双目红的看着她,眼中似有泪意,一双眼睛沾着水汽。

萧元心中很是惊讶,“老师,你到底要不要与本宫一道回府?”

男子喃喃自语着,点着头,笑容中有一种喜极而泣的意味。

萧元再次抬头望向光武帝,高处独坐着的帝王也在看着她,那种目光不知是什么意味,令萧元觉得鼻酸。

她想起前世她出嫁的前一夜,是姜永夜陪着她度过的,前世她与光武帝的关系几乎水火不容,当然,水是她,火也是她。

不管光武如何待她好,直到光武帝驾崩,她也没有原谅光武帝。

“父皇,儿臣告退了。”

光武帝收回不经意间流露出来的情绪,拂了拂手,道:“回去歇着吧,你也累坏了。”

返回公主府的马车上,萧元斜坐在车中,透过车窗的缝隙,偷偷看着与她并行的景行止。

他正坐在马上,身量修长如竹,原本就清隽的眉目在一盏盏宫灯的承托下显得孤寂,然而他的唇却是轻轻上扬的,似乎脑海中在回忆思索什么快活的事,柔软而温和。

“嗤,他怎么能过得这般安逸,”萧元垂下眼,扯着衣袖上的精致繁花,双眼间是冷锋,“我无意招惹他,他却自己闯上来。”

“呵”笑声凉凉的,“姜予美,你曾被伤害过的心,我帮你要回来。”

她拉开车帘,声音清脆如莺,“老师,夜间骑马易着凉,不如上车来?”

她的面容带笑,少女的娇美毫不掩饰的流露出来,景行止心中想起了什么,摇了摇头。

“多谢殿下好意,只是路途不远,在下本是习武之人,身强力壮”

他话未说完,萧元就狠狠的放下车帘,口中骂道,“不识好歹。”

这一句,并未压低声音,不仅是跪在外间的轻盈听见了,马背上的景行止也听见了。

他唇角僵住,面灰败,想伸手拉开萧元的车窗,去解释什么,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心脏处像被人狠狠掐住,痛得他难以呼吸,然而马车上的萧元丝毫不知。

“我还有事,先走一步。”

轻飘飘的他丢下这句话,马鞭挥下,冲出数丈之外,在撩开车窗,已经不见人影了。

萧元冷着眼,“不知所谓。”

这一句,却是重合了她在大殿上斥骂的那些男子,轻盈听得心尖颤了颤,原来在殿下心中,景先生竟然与那些男子一样,被殿下弃如敝履。

“回府以后,叫方简好好看门,别让野猫野狗窜进府里来。”

轻盈呆滞住,过了好一会儿才朗声应了萧元的话。

长安城中的孟光长公主最好找不过,那是除了皇宫之外,唯一一处红墙绿瓦的地方,离皇宫坐轿子也不过两刻钟的时间。

孟光长公主十分喜爱她救下的那个孩子,整个南苑都拨给了容焕一个人住。

萧元下马车的时候,在公主府门前看见了他,容焕站在府前的巨大灯笼下,捧着一卷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