蘅言想,她本也不是这个时空的人,就像误入桃花源的捕鱼者一样,既不能从这里带走什么,也不会在这里留下什么。要不你看,捕鱼者再回桃花源时不就找不到了吗?

喧闹声太大,即便是处在绣缎庄子里安安生生做活的蘅言,也被这锣鼓喧天的声响给惊到了。她隔着红墙绿瓦往宫城那里瞧,也瞧不真切,就是听见远处好像有高呼“吾皇万岁”的声儿。她撇撇嘴,又回去继续做活了。

庄亲王不在府里,府中只有庄太妃和庄亲王妃婆媳二人,丫鬟婆子虽多,都是极守规矩的,所以蘅言在这儿呆着,觉得实在是爽歪歪了。不过毕竟同庄太妃婆媳没什么交情,一直赖在人家府上,也怪不好意思的,所以蘅言便打算同庄太妃商量一下,若得机缘,就去寻个差事做做。

姮妩原先是坐在他跟前儿的,结果刚出重华门,就听见皇帝说:“越发没规矩了,朕身边儿也能坐?”

及至临走前的晚上,眼瞧着都到就寝的时候了,皇帝还在含章殿里挑灯批阅折子——可真够不要命的——蘅言这么想着,却还是身不由己的去了含章殿里。

蘅言其实之前也来过含章殿,还是在萧朝歌司衾的时候。不过她那个时候管敬茶,皇帝在内廷的时候,她得寸步不离的跟着,只要传茶,她就得立马端上去。

“朕说过,这幅画,除了朕,谁也不能看。”

皇后默了会儿,起身往外走去:“那去绛珠宫。”

吴进忠腰疼得厉害,不愿同他多废话,无比惆怅的瞧了他一眼,晃晃悠悠的回下房歇着去了。

皇后对那个传言中艳色逼人的淑阳公主,是恨之又恨。

万岁爷之于这群女人,就如同男神之于她。她从前迷恋男神,觉得那男神只可远观不可亵渎,有人yy男神的cp,她就厌那cp。

“可不,”太皇太后眼中有无奈的笑意,“他不喜温慧木讷,大婚之日就偷溜了出去,也不知道在哪儿混了一夜,弄了个风流公子样回了王府。他皇考又气又恼,直接将他绑了送到漠北军营里去了。这一去,就是整整一年。等到来年冬天他回来的时候,这不,可是闹了个笑话。”

崔吉祥便将皇帝的旨意回禀了太皇太后:“万岁爷有旨意,说是以后夫人行走内廷,除了对老祖宗行孙辈礼外,见他人不必行礼。内外命妇见了夫人,倒是要行对皇后的礼。”

“……”蘅言目瞪口呆的愣了半晌,才“呀”了一声,从他怀里逃开:“你怎么能这样,没完没了的,都不顾着点儿我的身体。”

姮妩脸色涨得通红,甚至是眼圈也红了。

皇帝挑挑眉,说是:“那朕就不揉了?”

皇帝说不要:“朕眼前有这么美艳丰盛的一餐,我何苦再传膳?”

这人可真是越发没脸没皮了,也越来越放肆。蘅言躲不过去,只得忍着浑身的酥软任由他索取。谁知道这人丝毫不懂得适可而止,非要玩火似的,一双手又顺着腰腹往下揉去。蘅言才沐浴过,就穿了件儿单薄宽松的中衣,可真是便宜他的。不费吹灰之力就找到地方了,粗粝的食指没轻没重的蹂躏着密密丛林间的小珍珠,蘅言几乎要压抑不住呼之欲出的快感了。

皇后浑身一个激灵,想起来那事儿好像是自己个戳出来的,而且明明秦蘅言当着一众人的面儿承认了的,怎么到了今儿,就成了朝歌呢?

她不过仗着太皇太后宠着她罢了,今儿个是搁在寿康宫里,她有胆子反抗皇后,要是搁在朝阳宫里,你看她还有那个胆子不?

皇帝被惊醒了,睁开眼就瞧见面前这么一副活色生香的香艳图面,也不知道是没睡醒还是被这艳色逼人的皮囊蛊惑了,竟然没头没脑的问了句:“你冷吗?”

可那晚皇帝那么急急的想要了她,她开始怀疑,徘徊,甚至是抗拒,打心里面儿抵触这么个人。从那晚起,她有点儿迷茫,也有点儿远着皇帝。

到了地方,按规矩请了安后,蘅言就安安顺顺的站在一旁候着了。

殿里面儿静悄悄的,蘅言呆了。“谈一场轰轰烈烈的恋爱”这句经典台词儿她差点儿就说出来了!一秒变身琼瑶奶奶,这是闹哪样啊?难不成琼瑶奶奶笔下的女主穿越了?

蘅言从前在太皇太后跟前经敬过茶,所以这次将茶给她端进去,倒也不算是坏了规矩。李德福素来也喜欢这个姑娘,对她也放心,便道:“快去吧,茶凉了就不好了。一会儿回去的时候,往铜茶炊里拐拐,我给你留了红枣茶。”

蘅言笑笑,不置可否。眼瞧着皇帝估计也快沐浴完事儿了,自己还要赶回去整理床铺,便道:“承蒙谙达告知,蘅言感激不尽。谙达您先忙着,我该回去当值了。”

她哭得委屈极了。自打穿越而来,她第一次哭,第一次哭得这么狼狈,也顾不得什么礼节不礼节了,趁着皇帝闪神儿的瞬间,一把推开他,也不顾什么颜面不颜面了,大声哭着跑回了自己的寝室。

蘅言不打算理月灵,管她呢,她爱嫉妒就嫉妒着吧,谁都喜欢嫉妒比自己优秀的人!她乐意嫉妒自己,说明自己比她优秀嘛,这是好事儿,何苦不高兴呢?

蘅言原本走在皇帝身后,离了三尺远的距离。皇帝嫌弃她走的太慢,停了步子等她,待她近了,才又开始走。

蘅言有所察觉,但迷迷糊糊中,又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儿。她觉得身边儿好像有个火盆子似的,挨着可真是难受。蘅言朝里面躲了躲,避开那个火盆子一样的东西,迷迷糊糊着抗议:“热死了,雨燕,你怎么弄个火盆子在这烧着?赶紧撤了,没的一会儿出去着了凉。”

眯着眼打量蘅言,有点子不大明白:“我那么对你,你为什么要帮我?”

最后那一声“嗯”的可真是让人闻之胆寒的,蘅言抖了抖身子,愁得几乎要哭出来:“万岁爷你饶了奴婢吧,奴婢实在惶恐得很,不是奴婢不愿意,实在是奴婢不敢呀。”

太皇太后远远瞧见小苏拉们抬着个血人,那心肝儿都颤抖起来了:“这是——这孩子受了多大的委屈?皇帝你快去瞧瞧!”

常满寿只觉得一身冷汗,抬头瞧见皇帝的神色,一时怔然:这掌管万民生杀夺予,说一不二,天威不可冒犯的帝王,才是昔日那个领千军万马踏平萧梁王朝,建立不世帝业的一代雄主!常满寿深深鞠了一躬,由衷赞道:“我主仍是我主。”

蘅言不答话,更是让皇后觉得既跌份子又憋屈的慌,瞧着她更觉得不顺眼儿了。瞧瞧,一个下贱的奴才罢了,居然住在体顺堂稍间里,这简直比她这个皇后还金贵!真不得了,要是将她在宫里头搁的时间长了,可不得让她们姐妹俩联手?那时候宫里哪还有好日子过?现如今万岁爷不都快独宠秦姮妩了么!想想自己个还真是被秦姮妩这个贱女人摆了一道,从前只想着大家都是瞧不惯萧朝歌,联手起来做事儿也方便些。如今想

真是一副油盐不进的惹人厌性子!

蘅言见他不回答,尴尬的笑了一声:“奴婢知道这问题万岁爷不好意思回答,那就当做奴婢没问好啦。”

“还双份儿月例?

“嗻!”常满寿立刻又满血复活的进了内间。

“夏爷说笑了,照顾夫人是奴才的荣幸。”她忙起了身,“奴才先下去打理一番,夏爷先同夫人叙叙话。”

“朕让你上你就上去,那么多废话做什么!不想活的话,可以再等会。”

话本子里常说一旦那书生和狐妖有缘,不经什么时候就相遇了。如那白娘子和许仙,因那一把伞相识。再如七仙女和董永相逢是因为董永拿了七仙女的衣裳。再如灰姑娘和王子,是因为那只水晶舞鞋。

这日晚,伺候完太皇太后用茶,余下司寝的事儿自有司寝姑姑接管,上夜也有上夜的姑姑值夜,还不到睡觉的点,蘅言出了寿康殿正门,就溜进了铜茶炊里。李德福是个年约四旬的老太监,微微驼背,因为长时间呆在铜茶炊里伺候茶水,面皮黑红黑红的。见蘅言进来,红黑面皮上露出乐呵呵笑意来:“给你留着红枣茶呢,赶紧喝了吧。”

这姑娘,聪明的有些过分了。

太皇太后已经让素满拿了蘅言写的方子过来,听皇帝这语气,倒是觉得她有些多管闲事,顿时又使上小性了:“也罢,既然你们主子爷觉得我老婆子多管闲事,我也不枉做好人了。素丫头,将方子呈给你家主子爷,他爱喝不喝吧。”话说完,居然起了身,转身就要回偏殿歇着,摆手送客了。

蘅言尴尬的让太皇太后拿着她的手瞧,可重点不对啊喂!(#`o′)她只是撒下娇而已,真的不是说指尖的茧子-_-

太皇太后微微笑着,招呼蘅言到她身边去:“东西都收拾过来了吗?殿里都熟悉了吗?茶水上的事素丫头给你交代清楚了吗?”

皇帝摆弄着手里面的凤血玉镯,逆着光瞧镯子里的流动的光华,听了李全这话,头也不抬的问道:“有什么特征?”

“回主子,那位公子瞧着像是位郎中,他背着手的姿势,是太医院的太医们常有的那种习惯诊脉才有的姿势。而那位夫人,因隔得远,瞧不起容色,但是观她走路的姿态,步子极其稳当,像是受过严格的礼仪训练。”想了想,李全又补充道:“要是奴才没猜错的话,那夫人倒像是在尚仪局里练过手。”

皇帝抚着镯子的动作刹然止了。

难不成是她?

他想自己是魔怔了。

自打接到纪尧风的密折后,他就没了魂儿。那时他将将到姑苏,那时他恨不得立马的回到她身边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