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见了没?跪着的那个,就是后梁的朝歌公主。”素满满脸的鄙夷,“不就是长了张狐媚子的脸么,甭说咱宝亲王魂儿啊魄儿啊的全都被她勾走了,就是咱万岁爷,也是一颗心呐,全都在她身上。也不知道使了什么狐媚术,居然让咱宝亲王带着她入了宫,可巧,今儿个万岁爷和皇后娘娘侍膳,擎儿等着吧,一会儿子可有的闹腾。”

蘅言心下微叹,知道这是老太太要单独问她话了。那天皇上在这里要人,她那番言论搁在这个年代听起来就是个大逆不道,老太太憋在心里这么几天没问她,估约莫着呀,早就着急了。今儿晚特地将她单独留下问问话,想必是这几天细细思索了一番。

太皇太后哼哼一声,挑着眼去瞧皇帝,越发的不喜欢了。又瞧瞧低眉顺目立在身旁的蘅言,巴心巴肺的想着,可怜见的孩儿,要不是个庶女,何苦入宫做这伺候人的差事?如今竟又得当个别人的替身去皇帝身边儿伺候着。

时隔多年,秦蘅言依然想说,穿到哪也千万别穿到古代,古代一点也不好玩。

素满先端了一盘子芸豆黄和豆面饽饽,摆在太皇太后手边,笑道:“老祖宗先尝尝御膳房新上的点心,蘅言的茶正在泡呢,老祖宗忘了吗,昨儿个交代的今儿要用天泉水煮奶↑子茶,里面要放花生仁、红枣、紫薯、山药,奴婢刚瞧了,那紫薯粉磨得细细的,闻着可香呢。”

这话赶得巧,几个人面面相觑,虽心里猫爪似的痒,却是不敢再废话一句。

“你瞅瞅,”老太太朝素满笑道:“这个泼猴,嘴巴利索的很。得了,哀家这会子也用不着你们伺候着,该歇着的歇着去吧。再过几天就是除夕了,除夕夜里有宫宴,那可是费劲的事,这几天都吃好睡好,可别到时候出了岔子。”

“是。”素满领着蘅言并几个不当值的先下去了。

走到半晌,素满忽然说道:“我记得老祖宗泡脚的药草不多了,胧月,你拿着对牌去御药房取些药。”

胧月是专管太皇太后每日泡脚事宜的,这事也本在她的管辖之内,正巧着今儿个空闲,就乐呵呵的应下了,转而又朝素满笑道:“素姑姑,反正出寿康宫往御药房去得两人作伴,蘅言又在床上呆了这么久,让她陪我一起去吧。”

素满瞪了她一眼:“你就直说是想让蘅言帮你拿药就得了,哪儿那么多的借口?”

“素姑姑是诸葛孔明转世么?”胧月笑嘻嘻的奉承素满,在素满抬手拍她之前,拉着蘅言一溜烟跑了。

两人出了寿康门,往南走,沿着长长的夹道走了许久,又转了两道回廊,过了处塘子,才到太医院。御药房在太医院正门进去往左拐的地,只允许拿了对牌的人进去。胧月进去了,蘅言只能在外面候着。胧月指着不远处的歇脚葫芦棚:“那儿烧着热水呢,你去喝碗茶等着我,老祖宗的泡脚方子得给张太医看看,估计得一阵子才能好。”

蘅言点点头,不过并没有往那去。她不大喜欢和不熟的人瞎唠嗑,就拢了拢衣袍在附近溜达着。

太医院已经是在内廷最南,沿着这条道往前走,过了重楼门,就出了内廷,就该到皇城,那就是御林军所管辖的地儿了。她不由自主的向那边走去,抬头望着高高的城楼,想着自己个要是像那海东青一般,飞过这城楼,飞出宫城,飞向自由自在的天空……

神思走的有点远了,没大注意自己已经溜达到了重楼门旁侧的角门,她颇有些感慨的时候,身后一辆马车疾驰而过,扬起的尘土扑了她一脸。

蘅言不忿的朝那马车比了个中指,忿忿不平的转身,不经意眼角余光瞥见驾车的人……蘅言晃了晃,那人是寻常公侯家阔老爷的打扮,腰间带着一块无字玉佩。剑眉星目,俊朗的脸上带着一股睥睨天下芸芸众人皆不放在眼里的霸气……

乖乖!蘅言腿直打软,居然是皇帝。

那马车正巧在她不远处停下,她忙跪下请安:“奴婢给万……”

“闭嘴!”皇帝低声喝止她,顿了顿,又冷冷吩咐:“过来。”

蘅言左右瞧了瞧,见夹道里并没人,这才意识到皇上是在叫她,忙不迭的跑到他身边,跪下请皇帝吩咐。

皇帝自怀里讨出一块建章宫的对牌扔给她,又很倨傲的呵斥她:“上车!”

蘅言一时没反应过来,愣了会子。

皇帝瞧白痴一样瞧着她:“朕不想再说第二遍。”

蘅言啊了一声,犹犹豫豫向前两步:“万岁爷,奴婢,奴婢不敢坐万岁爷掌的车啊。”

开国际玩笑,她要是有胆子坐上去,明儿个脑袋就该搬家了。

“朕让你上你就上去,那么多废话做什么!不想活的话,可以再等会。”

“可,可奴婢是和别人一起出来取药的,不能擅自离去啊。”

皇帝几乎被她气出内伤,再次瞪瞪眼:“你要是不在,药就拿不回去?朕怎么不知道你在寿康宫里这么重要了?”

这人怎么这样啊!说话尖酸刻薄,一点子帝王的宽容和仁慈都没有。

蘅言沉默许久,才不情不愿的爬上了车。皇帝亲手帮她打开了车门子,瞧见车中人后,蘅言大惊失色的“啊”了一声,亏得皇帝出手快,及时按住了她的嘴。

车上躺着一位如花似玉的美人,只是有些狼狈罢了。那美人毫无声息的半躺在厚厚的青地番莲纹印花织毯上,凌云髻早已凌乱的散在身上,遮住了半张脸,面色苍白的有些吓人,狭长的丹凤眼紧紧闭着,似乎特别痛苦

的样子。西瓜红的五云翔鸾妆花缎琵琶襟袄子上面解了三个扣子,能瞧见藕段子似的脖颈子,不过那上面有一道浅浅的青紫色淤痕,双手无意识的抱在胸前,右手腕上带了个缠丝镶红宝石的赤金镯子,不过那镯子并不能掩盖住手腕上触目惊心的绳子勒过的痕迹。

那篇高h肉文里时常出现的一个词,适时的打蘅言眼前闪过:破布娃娃。

蘅言缩着脖子,不大敢上车了。这……种场合,实在是太……不适合她这种“未成年”儿童瞧了。蘅言小声乞求皇帝:“万岁爷,奴婢还是给老祖宗拿药去吧,这……”

皇帝呼吸微窒。

蘅言浑身一个激灵,忙连滚带爬的上了车,蜷缩在车厢一个小小角落里,惊魂未定的瞧着面色铁青的皇帝。

皇帝也不搭理她,自顾自上了车,占据了车厢一半儿的地。伸手将一个杏黄色仙岩寿鹿缂丝斗篷搭在美人身上,轻咳了一声。

外面候着的小苏拉轻轻一甩鞭子,马车就稳稳当当的往宫外走去了。

到了重楼门,照例是要检查进出宫禁的对牌的。皇帝轻飘飘的瞥了蘅言一眼,蘅言马上狗腿子一般爬到马车口,将车门打开一道不大的缝隙,拿出揣在怀里的对牌给守卫瞧。两个守卫细细端详了蘅言一眼,又往车里瞧,蘅言冷声训斥道:“还不赶紧放行!”

守卫略迟疑,揖手道:“请示车里人。”

皇帝在车里轻咳了一声,轻声道:“是朕。”

重楼门的守卫是皇帝打天下时带出来的亲兵,听见这声音立马甩袖子跪了下去。

皇帝忽然伸手揽在蘅言腰间,探出半个身子出去,轻声吩咐道:“朕带言言出去走走,私事而已。你们好好守着,不要惊动其他人。”

那守卫瞧蘅言的眼神立马不一样。万岁爷亲自带着出去玩的,日后一定是个贵主子,瞧万岁爷这捧在手心里怕摔着的心疼劲儿,指不定过了春就成了皇贵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