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了床他也没穿拖鞋,房间里铺着长毛暗棕地毯,很柔软。他略微捋了头,整理了衣服,其实说来说去也就一件纯黑的里衣。对这位新室友,睡醒了的他没什么意见,混血虽然只能是混血,但谁叫是他的室友呢?就当这是梅林的安排好了。

少年有些轻松地坐下,看着突然出现在长桌上的食物微微唾弃了一下霍格沃兹家养小精灵的手艺后,垂下眸掩去眼中对泥巴种的轻蔑开始用餐。

女孩子红着脸颊走到掌声最响的长桌,亮晶晶的大眼看了等待分院的瘦削少年,对他笑笑。然后对着身旁的两个帅气少年伸出了手:“hell,i’mlily。”

斯普莱德兹看着那一个个有些羞涩又大胆的姑娘,最终决定在霍格沃兹能不笑就不笑,这种艳福他还是消受不起的,太惊悚了这不是。

瘦小的男孩子沉着脸,站起身拍拍身上的灰尘,站在那里没动,直到一个火红色头的漂亮麻种小女孩推着车慌张的跑到他身边,才跟着她跑进去。

“摩金夫人长袍专卖店在哪里?”斯普莱德兹抓着他哥哥,换来的是斯尔琉斯的茫然之色。

穿衣镜那尖细又谄媚的声音的确算不上悦耳,正常人都这么认为。但很不幸运的是,我们故事的主角斯普莱德兹冯哈布斯堡,却奇异地感到舒心愉快。或许我是就是这样一个虚伪做作的人,斯普莱德兹这么想到,但也挺好,谁不是做作的呢?他又想。

床上的人轻轻哼了哼。

“对不起……哈布斯堡。”

斯普莱德兹起身,额前的头有些凌乱。他微微抬起下巴仰视斯内普:“喂,斯内普。”

“我拒绝你的道歉。”斯普莱德兹直直看着斯内普,这个男孩儿瘦小阴沉,袍子看起来并不崭新,可以说得上是破旧,油腻的黑盖满半张脸,洗了澡之后头还滴着水珠,苍白的皮肤和一个异常挺直的大鼻子,侧面像罗马人的雕像。“我只是想不通……”浓长的眉毛皱起,“你是混血?”

斯内普沉默,他身上穿着有补丁的衣服,浅淡的色调看不出原本的颜色。听到这句话,他的背更驼了,整个人定在斯普莱德兹面前,苍白的面容像中了石化咒。

“如果你认为这侵犯了你的隐、私或……恩,尊严,请原谅我的冒犯,”斯普莱德兹慢吞吞地说,“我要就寝了,这身睡衣请穿上,这是哈布斯堡对室友的礼物。”

藏青色头的少年拿出魔杖一挥,偌大的寝室黑暗。他侧躺下去,呼吸平稳。

一分、两分、三分……绯色的唇抿成一条直线,凝固的嘴角和高挺的鼻梁让少年的侧脸显得深刻锐利。斯普莱德兹在等。

“yes。”

“i mamestiz。我是混血”

寂静无声。

斯内普觉得时间就在这一刻无限延绵到亘古。他听到自己声音嘶哑得像醉酒后的父亲,身上破旧的衣服就像针扎在皮肤上难熬。而他的室友——那个高傲的贵族男儿,此时静静地躺在床上只留给他一个后脑勺。没有想象中莉莉热情的笑容和声音,一切的一切——除了魔法,带给他的都是耻辱嘲笑。

“知道了。”斯普莱德兹轻轻说,“你的父亲……”

“他是一个麻瓜。”斯内普打断他的话,呼吸急促,“对,没错,他是一个麻瓜……一个肮脏的、愚蠢的麻瓜!”

“你的母亲是一个巫师,一个斯莱特林女巫。”男孩儿从床上坐起,“一个古老纯血家的小姐?”

“普林斯。”斯内普呢喃道,“普林斯……艾琳普林斯。”说着扯了扯嘴角,上翘的弧度是说不出来的阴沉讥讽,“她现在叫艾琳斯内普。”

斯内普抬眼看去,那个纯血家的男孩儿从床上坐起看着他,黑夜里那双海洋之眸直直注视着自己,有冰凉的星点汇聚,就像冬天的水一样。

“你是一个魔药世家的后裔,”斯普莱德兹眯起眼,“所以,普林斯家的混血男孩儿,现在换上你的睡衣把头擦干,睡到这柔软的大床上度过你人生中第一个霍格沃茨之夜。”

斯普莱德兹重新亮起了灯,扭头看向混血儿男孩光裸的背脊,根根肋骨分明,上面还有深浅不一的伤痕和青紫……“这是你应得的。”他说。

男孩儿扣纽扣的动作一顿,说:“thanks。”

对于斯内普而言,斯普莱德兹的袍子有些过于宽大了。整个人从脖子往下看空荡荡的,原本大腿根部的长度到了膝盖下方,混血男孩眉目间的阴沉即使是黑袍上隐约显现的繁复金丝矢车菊花纹也无法掩盖。

斯普莱德兹微微笑起来:“很适合你。现在他是你的了,男孩儿。”说完他耸耸肩,口气里有些刻意的夸张的叹息,随后翻过身闭上眼。

斯内普没有说话,爬上床躺下,全身放松。触感是记忆中前所未有的柔软,袍子上有隐约的玫瑰香气和身旁男孩儿丝上的金盏花香,交织成了奇异悱恻的梦境。

在梦里,有大片大片蓝色的矢车菊。他并肩和莉莉坐在山毛榉树下,深红的长和明艳的翠绿色、眼睛,是他驻足一生凝望的风景。在梦里,他已成长地足够高大,抬眼望去,在高大的山毛榉和山楂树交错的枝桠中,一双冰冷的蓝瞳居高临下地俯视他。

“西弗勒斯……”鲜红的嘴唇呢喃。

他猛地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镶嵌着斑斓图画的屋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