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他爹有钱这件事,是听同宿舍一个哥们儿说的,这哥们儿也是从别人那听来的,前面不知道还有多少传话者,据说第一个传话者就是他自己。孙米拉现在也加入了这条传递链,假如每个人只能传给一个人的话,那么这条信息将在他这里终止。

很显然是这间屋子被遗弃前,最后一个走的人给以后可能来此的人留下的一个游戏。从哲学角度讲,这种话不可信,马克思说:物质决定意识。字是用粉笔写的。再细看,地上居然真有粉笔,而且整整一盒。孙米拉想,你看,露出马脚了吧。谁会有这么多愿望,就算有,你这黑板写得下一盒粉笔吗?

几分钟之后,这种刺激的期望落空。周围渐渐变得可视,仿佛谁慢慢拧亮一盏黑色的灯。先映入眼帘的是楼梯,竟然还是旋转式的。可能是因为这栋楼属于筒形建筑,用这种楼梯节省空间。楼梯下是内墙,黑暗里看不出是什么颜色。墙壁很不干净,有一块一块的涂抹痕迹。那些痕迹无章可循,显然不是设计者的本意,是有人后加上去的。同样看不清颜色,只知道比墙壁颜色深。可能是黑色,也可能是红色。可能是泥,也可能是,血。

对峙了几秒钟,三个人将眼神收回。然后开心地侃起大山,好像并没有看见过他的样子。这种结果也在意料之中,孙米拉不在乎。收回300%的鄙视目光,享受着这场可悲的胜利。从他们身旁走过,之后再也没有回头。听到后面来自三人的哈哈大笑声。不愿去探究这笑声的原因,是来自自己,还是来自无关自己的他们。对街小巷飘出香味和白色热气,巷口饭馆的老板站在门口热情呼喊。远远冲他一笑,似乎在对他说,孩子来吧,这里是你的地方。

主要是因为没人一起,一个人吃饭总觉得又傻又可耻。不像别人,三五个人一起像搭伙,十几个人一起像聚会,一男一女两个人像一整个世界。外面世界无限大,一个人置身其中显得越渺小。没有倾谈的对象,安静地像要消失在这世界。虽然去食堂也是一个人,但有许许多多的“一个人”作陪。彼此同样境地,谁也不配笑话谁,反而互生怜悯。而且食堂是学生吃饭指定场所,即使孤单可耻,也不是自己主动选择。

孙米拉:能帮我把乒乓球捡起来吗?就在你脚下。

新任校长姓李,为人很神秘。整天神龙不见也不见尾。学校只有一个大门,进学校必须通过这个门。在大门通往校长办公室的路上,从没见过校长的影子。还有一个到达办公室的办法,就是空降,而学生也没见过直升机来学校。只剩下两种可能,一种是校长根本就没来,另一种是校长待在办公室根本就没走。而校长办公室窗外的空调排风扇从来没转过,因此后一种可能可以排除。

说来也是,两个水平烂到极点的人确实是很难分出胜负的。如果是两个高手过招,就算实力相当,一旦有其他因素干扰,例如身体或精神状况、风向等,都会打破局面。但水平烂到极点的两个人是不会受这些影响的,有利条件利用不上,且本来技术就已经是最大的不利条件,不差再多一些外界干扰。好比对耳朵几近失聪的人放音乐,无论欢快还是悲伤都无意义,在他听来都是苍白的嗡嗡声。

这是一种很巧妙的答复。既避免伤害某一方,又行之有效解决了问题。在她看来他们两个人选谁都行,因为他们都很帅,这已经达到了目的。只不过她给出的理由实在太烂,为了赢得比赛。拿所有人都不相信的幌子当幌子。

同学们各个伸长脖子四处张望,努力寻找队友,看样子更像是在找对象。这种方式只能找到顺眼的队友,球技是看不出来的。不过他们的目的也并不是找强者做队友,他们想找的是愿意一起组队的人。说的更透彻一些。他们参加这场比赛目的不是为了赢得比赛,而仅仅在于组队而已。这场比赛了一个组队的机会。

从这里开始,孙米拉现其他人看他的目光生了变化。以同宿舍的人为。有的人羡慕,有的人敌视,有的则说着各种风凉话。相对应的,孙米拉回以谦虚,鄙视,鄙视。袁苗苗和王珊开始和他打招呼,仿佛终于想起来这个人。孙米拉礼貌回应,无论如何,她们都是以礼相待。与此同时,生了一件让他更加意外的事。杨晓雨主动跟他说了第一句话。

村里道路坑洼不平,车辆剧烈颠簸。十五分钟后,孙米拉已经是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先前托举栏杆的手也变成狼狈地抓着栏杆,倘若身高够高,他甚至都想搂住栏杆。再看他的神情,已经由先前的无畏变成无所谓。一副死皮赖脸,要杀要剐我都懒得配合的无耻模样。公交车驶出村子,便上了平坦的柏油马路。颠簸停止,度也快了很多。而孙米拉仍旧是那副德行,已经不打算再振作起来。他觉得一个人在临刑前,认命是最好的心理状态。倘若再次燃起活着的欲望,那才是一件残酷的事情。

孙米拉上了高中才知道,那些西瓜霜、金嗓子之类的润喉药,多数不是卖给了唱歌的,而是卖给了高中的老师。课堂上经常看到这种景象:老师的嗓子喊到嘶哑,然后手伸进口袋,掏出一粒药片放进嘴里,然后嗓子神奇般地恢复了正常。而真正需要嗓子的音乐课老师却不需要润喉药。不是因为音乐老师不卖力,而是音乐课根本就不用上。

杨晓雨。

尹飞见孙米拉不说话,意识到这个问题不好回答。不敢再继续追问,生怕他说出真话。本来的意图是给孙米拉制造一个机会,好让他随便撒个小谎,然后借着这台阶下来,恢复正常呼吸。谁知这个台阶搭在了悬崖边上,让孙米拉更加寸步难行。

老赵再接再厉,誓将亲民政策进行到底,说:大家来自不同班级,彼此陌生,需要一段时间适应。今天不安排课程,大家自由活动。想待在教室的就待在教室,正好彼此熟悉一下。不想待在教室的可以出去散散心,不要着急,慢慢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