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到上次那颗小树下。乔清面带微笑,调皮地将孙米拉摔倒在地。然后自己也跌坐在上面。

小的时候,一到暑期就跟伙伴们去野外玩耍。偷玉米红薯,摘野枣,趟草丛逮蚂蚱。在这几项活动里,最喜欢的还是逮蚂蚱。似乎男孩子天生喜欢动物胜过植物。踏进草丛的一刹那,草丛立刻就沸腾了。各种小动物纷纷活跃起来,抛头露面,然后跑到更安全的远处。这些动物里,有的确实需要逃命,因为人已近在咫尺。有的则显得有些自作多情。一般是大老远听到有人,或见别的动物都动起来了,于是自己也坐不住,跟着瞎忙活。其实如果不是它动,人完全现不了它。

男孩说:嗯。

班主任提前有交代,考试结束后回到班级。目的无非有两个,布置作业和强调安全。因为马上就要放假了,按照惯例,老师有义务让你的假期过不痛快。安全问题每逢放假都要说,从古至今都是那么一套。无非是不允许生病不允许受伤之类的嘱咐或威胁。仿佛他们允许学生就乐于去生病和受伤,仿佛他们不允许学生就真不会生病和受伤。其实学校的意图是,这些我提前是跟你们交代了的,出了问题与我无关。其实就算他不强调,在假期里出了问题,没有人会去找学校责任。学校就是这样,总爱把自己置于做贼心虚的境地。

孙米拉面前摆着一张菜单,那是街上某个新开张饭馆的宣传彩页。手里拿着笔,在诱人的菜品上随意图画着,仿佛在圈注重点。肚子里出鸣叫,怎么听都觉得没出息。眼睛突然转向窗台,直勾勾看着某位同学饭盒里的筷子。他突然现,原来笔真的取代不了筷子。在考试前夕,他的表现不好不坏,但与考试无关。因为这些事情,他不是为考试而做。

乔清说:老师听不见。

孙米拉犯楞:嗯?

乔清这招很损,让孙米拉不得不跟去。他留在教室里没有任何意义。先,马文杰不会让他吃他买的方便面。就算自己买方便面,马文杰也不会借饭盆给他用。除非自己去买个饭盒。相比之下,还是去食堂省事。如果不吃饭,就这样干巴巴待在教室陪着马文杰。马文杰会认为他在可怜他,好心被误解,这是孙米拉最不愿意看到的。他认为,马文杰并不比自己可怜。

那人觉得很憋屈,冲孙米拉牢骚:奶奶的,你的菜要是能吃,老子还吃酱油?!

孙米拉说:咱们走走吧。

孙米拉说:咱们不是在走吗。

孙米拉说:同学关系。

乔清的表情顿时有些失落,但仍然故意打趣说:不会是你妈吧?

只改变上课地点,宿舍不变。这其实是一把双刃剑。休息的地方不搬,就意味着中午不能休息。因为中午休息时间太短,吃完饭从这里走回宿舍,顶多看一眼自己的床,就该马上起身返回了。好在这边的食堂安排得很巧妙,十个班级的学生,全指着一个大锅来养。和旧校区食堂规模比起来,简直如同小巫见大仙。排队吃完饭基本上就快上课了,彻底断了学生回宿舍的念想。

爬起来细看,除自己外果然还有一个人没起床,此人便是马文杰。马文杰侧卧在床上,尽管睡着,却仍然保持着耷拉脑袋的姿势。脖颈处弯出的弧度,看着真让人心疼。看来他得需要很长时间从丢饭盆儿的阴影中走出来,醒着尚且不敌,睡着了抵抗力更低。也许这正是他没有起床的原因。孙米拉觉得他很可怜,加上此时他的行为与自己相同,受到自己喜爱,这种感觉更加强烈。而且马文杰的情绪之所以这么低落,孙米拉多少也要负一些责任。好比一个人的亲人去世了,好容易从悲痛中坚强地站起来,被人说了一句“活该,你亲人没了!”。这种刺激是非比寻常的,既掀开了旧痛,又徒增新恨,即便痛也无法纯粹地痛。不像当初,可以放声大哭,或是倒在肮脏的地上,心甘情愿,亦没有人会笑话。而现在不能,否则亲者痛,仇者快。

马文杰不依不饶,继续挖苦:你看乔…乔清……回头问尹飞:是叫乔清吧?

乔清说:你带我去。

乔清说:我知道有一个地方的板面特别好吃,只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