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声“好啊”和乔清的“算”字落在同一个时间点上,根本没待人家说完,显得急不可耐,给人一种早就憋不住的感觉。很显然,这便暴露出孙米拉的虚伪和没有诚意。其实要说这两个字的时候他是努力控制其出口时间的,不料乔清的解围来的太突然,再加上在大片的沉默中早已煎熬难耐,见到希望后脑袋来不及有效把控,没出息地舒出一口长气,早就被挤到嘴边的两个字被这强大的气流硬生生送了出来,而且在声音上显得极为豪放。

孙米拉躲在医院大门后面,用袖子抹了一把头上的汗。还在不住地喘气,而且开始感觉小腿胀痛。车走了,孙米拉找了一个长椅坐下休息。阳光渐渐退去温度,深秋的风已经来到。暴露在外的汗水很快被风干,只留下一片片湿黏,顽固不化。裹在衣服里的皮肤仍残留着汗水,没了狂躁温度,配合着穿肠的风,将凉意变本加厉。

室友问:怎么回事?

正如老杜所料,学生听完“先”后就已经吃了定心丸,其他的都已经不在乎。更何况其他的也不是什么坏事。看到学生的表情多云转晴,并渐渐笑逐颜开,老杜再接再厉。

此时老杜正在讲台上正襟危坐,一句话都没说下面已如一片被霜打的茄子地。所有人都知道,老杜又带来了新的坏消息。而且这个坏消息必然是重量级的。这一点从老杜坐了下来就能推测出来。平时老杜来传达坏消息都是站着说,说完转身就走,留下的伤痛靠学生自己抚平。今天他坐下来,就说明这个消息带来的伤痛靠学生自己已经难以抚平,必须靠他加以安慰和引导,而且必是一番长篇大论。

那天晚上对乔清说的那句话:我们会活在一起。是为了更直接有力地反驳她那句“我们要死在一起”。只要两个人都活着,时不时能够说话见面,这就是活在一起。这句话和“我们要生活在一起”完全是两个概念。活在一起是一种自然状态,只需要各自注意身体健康即可。生活在一起是一种社会状态,需要的是爱和扶持,是欢乐悲伤都坦然接受的勇气和责任。勇气和责任互相补充,又互相制约。这是一件郑重而严肃的事情。年轻人比年长的人更敢许下海誓山盟,那是因为他们不懂何谓责任。

乔清说:我也不知道,我感觉你在这里,就过来了。

目的地到了,是西岭湖公园的后面,也是一个公园。公园门口蹲着一块巨石,上面刻着“南园”两个字。孙米拉完全不知道这儿还有一个公园,要不是尹飞在前带路,还不知何时才能现。据说南园之所以叫南园,是因为坐落在西岭湖公园南面。想来起名时把西岭湖公园做了参照物,由此可推断出必然修建在西岭湖公园之后。

孙米拉忍着开心,平静地说:好。

乔清说:不行,给你机会了你就要摆。

孙米拉说:既然你这样想,那你也一定要进去。

回到宿舍,刚待了一会儿,孙米拉便觉得十分无聊。心里莫名的烦躁,自由的时间待在不自由的地方,实在是一种浪费。趁着尹飞迷糊的间隙,悄悄溜出宿舍门。没有目标,只想尽快走出校园。一出校门,碰到乔清。

乔清说:那你是什么想法?

孙米拉说:没事,就几下而已,我动作快。心想:就这你还站在旁边看了老大会儿。

然后看向孙米拉,鼓励他继续。

孙米拉说:吃豆腐啊。

尹飞说:我知道啊。

学校食堂有两层楼。一楼主要卖米饭、面条、粥以及各种小吃,种类比较丰富,符合当地饮食习惯。二楼什么也不卖。楼道拐角处竖着一个牌子,牌子上写着:尚未开放,吃饭止步。孙米拉顺着楼梯往上爬,完全没受牌子的影响。

这些孩子他在上学之前就已经在一起玩,也并没影响他成为一个成绩优秀的学生。况且学习成绩好的人之间不一定有真挚的友谊,相反,彼此存在竞争,反而难以产生良性友谊。绝对不能因为这两个理由,就跟要好的朋友划清界限。但是每次看老师语重心长的样子,绝不像是在害他。于是很长时间对这个问题很迷惑,不知道老师为什么那么做。一个偶然的机会,翻字典的时候恰巧看到挑拨离间这个成语,看完解释后现跟老师的症状很像。可是字典上写着做这种事情的是坏人。在孙米拉心里,老师是好人。

车推到学校门口,一个问题马上摆在了面前。到底是乔清先上车孙米拉再骑,还是孙米拉先骑乔清再上车。如果是车子先启动人后上,就需要被带之人先追赶一段路然后轻跳上车。但乔清是女孩子,这看似平常的动作做出来就变成不雅。于是,只能选择前者。那么第二个问题就出来了。即孙米拉能不能将车子成功启动。所谓成功启动,不同于启动。启动是指车子动起来,只要摆脱静止状态,之后爱咋咋地。成功启动则是指车子动起来,且在运动过程中只有轮胎与地接触,最重要的,停车必须是自内心而非被迫。

记得上一次骑自行车,已是三年前的事情。而且那一次还摔了,算是在自己的自行车生涯中,一个比较失败的阶段性总结。这个总结很有效,为了显示吸取教训的诚意,三年没骑自行车。校园内不让骑自行车,所以只能推着到门口。很多人很反感学校这一制度,孙米拉却很感激。因为就算学校允许,他也不会在学校里面骑。而且一旦学校允许,乔清就会对他为什么不在校园里就开始骑提出质疑。

出乎孙米拉意料,竟然成功启动了。除了稍微显得有些生疏,其他一切管控自如。这让孙米拉信心大回归,而且大增。当即总结出一个道理,骑自行车这门技术不好学,更不好丢。突然觉得自己何止是自信,简直是得瑟。本来孙米拉为怕出丑,准备事先交代以前骑车的惨痛经历的。刚才太过慌张,一时忘记了。车子启动起来后,孙米拉便彻底改了主意。他觉得那段历史完全没有出场的必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段新的历史。从未生过的,纯属虚构的,威风潇洒的,主角和作者是孙米拉。

乔清在后面很安静,不说话也没任何动作。孙米拉对此很满意,他觉得这是做为听众最好的姿态。而乔清侧着脑袋,脸颊似有似无地贴着孙米拉的后背。眼睛半眯,目光被远方的太阳牵着,始终带着微笑。孙米拉的演讲她并非没听到,有的地方明显将她逗笑,而其他时间,她则沉浸在自己的快乐中。至于他演讲内容的真假,乔清自有判断,她虽不是他,也并非伴随他一起成长,却很自信自己的判断。尽管没有证据。仿佛孙米拉在讲述的过程中,故意卖出了一个个破绽。

不一会儿,孙米拉在前面叫:喂!

声音通过胸腔回响,从后背撞进乔清的耳朵。乔清吓了一个激灵,说:吓死我了,突然说话干嘛那么大声。

孙米拉说:突然说话?我这都叫你第四声了。

乔清说:是吗,我都没听见。

孙米拉说:你看,我前三声多冤,我要是再不提高声音,叫一百声还是一样冤。

乔清说:知道啦,对不起!什么事,说。

孙米拉说:就跟我找你事儿似的,你选的地点,总该告诉我怎么走吧。

乔清说:哦对,不好意思。我看看啊,从这往前走两百米。

孙米拉说:嗯,然后呢?

乔清不说话了。

车子很快驶出了两百米,孙米拉说:快说然后。

乔清说:没了。

孙米拉把车子嘎吱一下停住,回头诧异地盯着乔清:没了是什么意思?

乔清说:到了,你看。

孙米拉一扭头,路旁有一个面馆,牌子上写着“乔记板面”。孙米拉百感交集。先,这板面距离学校一点都不远,完全没有必要骑自行。其次,这面馆的名字偏偏姓乔,有种被拉客的感觉。怀疑这乔清家开的。还有就是关于这两点,乔清没有一点要解释的意思。

乔清说:我知道你在想什么,这不是我们家开的。

孙米拉说:是不是你家开的不重要,只要好吃就行。

乔清说:你还是那么想了,这真不是我们家开的,如果真是我家开的,我也不可能只拉你一个人来你说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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