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确,尹飞说的有道理,一个星期和三年实在没法相比。但在孙米拉看来不然,他是一个在体育方面没有丝毫造诣的人,对体育厌恶甚至恐惧。在体育活动中,他能真切体会到那种度日如年的感觉。也就是说,对他来说,军训是七年,住宿舍是三年,即使在宿舍多待一天都显得非常宝贵。但是再一想,一个人待在陌生的宿舍里,身边连唯一一个说话的人都不在,那样更恐惧。思忖再三,孙米拉决定和尹飞一同出去。

班主任是体育老师,恐怕所有学生都是第一次听说。下面嘘声一片。这种反应似乎早在意料之中,杜彦昌一个人在讲台上乐,仿佛这正是他要的效果。他并没有想打断学生里混乱的意思,面带笑容,耐心地等着下面恢复安静。学生看到他这般反应,反而心里没底,很快安静下来。

其他两个铺的人也搭伴出去了。孙米拉想了想,似乎下定决心似的,然后扒着护栏朝下铺望。此时下铺的尹飞正好站起来,说,咱们去教室吧。孙米拉说,好…好。本来就已经很懊恼,因为他原本想先开口的。再加上这样的回答,很不情愿似的。去教室这样的事情有什么不情愿的,这给对方什么印象。其实孙米拉完全没有不情愿的意思,他本来想说“好”的,结果因为紧张说话磕绊,一下子说出两个好,因为害怕怠慢,想要立即回答对方,第一个好是在不受意识控制的情况下蹦出来的,因此没来得及察觉,于是照常按照自己想到的答案回应。回应完才现,说了两个好。

亲戚朋友都来道喜,还有送红包的。父母每天高兴的合不拢嘴。平时沉稳的父亲,一下子变得不成熟起来,非要在门口挂大红灯笼以示庆贺。后来听说同村的几个孩子考上大学家里都没挂红灯笼,才恢复理智。给孙米拉买了崭新的书包和文具盒。还买了饭盒,高中是寄宿制,远在市里,以后就不能天天回家吃饭了。孙米拉拿到饭盒,突然有些伤感。还没吃学校的饭,就觉得不好吃。

孙米拉说:你怎么知道我想要这个?

孙米拉的家距离学校非常近,大概只有五十米。非严格意义来讲,算是一个住校生。因为很多校园宿舍和教室的距离,都不止五十米。相比村里其他孩子,他是幸运的。也不知道人小时候是眼界窄还是步伐短,大人眼里微不足道的距离,在他们看来就很费事。即使是五十米的距离,孙米拉每天都感觉负担重重。更别说其他距离远的孩子。再加上目的地是他们非常抵触的地方,路途就愈显得艰难。

尹飞说:那是什么?

孙米拉说:豆腐。

尹飞说:那样行吗?

孙米拉说:你看我的被子,觉得行吗?

尹飞仔细端详他的被子,然后说:嗯,确实很不错,待会也借给我用一下……你在干什么?

孙米拉说:吃豆腐啊。

尹飞说:我还想参照呢,你怎么给吃了。

孙米拉说:嘘,这是秘方,你见哪个行业会把秘方外露的。待会你照着我的成品叠就行了。

被子叠好,小心翼翼端到角落。一下子成了危险物品,碰都不敢碰一下。晚上睡觉,为了远离它,不得不摆出各种奇怪的睡姿。折腾了许久实在是累人,脚总忍不住地想往被子上凑。突然想到一个办法,把脚伸到护栏下面就舒服一些,就算睡着了也不容易伸出来。想到这个办法觉得很得意,抬头一看,全宿舍均是一个姿势,上铺的悬着腿,下铺的踩着地。此乃整齐内务的背后。第二天大家见面,谁心里都明白,但谁都不会说吧。

陆续开始原地踏步、踢正步、踏步走和正步走的训练。踢正步和正步走是最难也最缺德的两项训练。踢正步是为正步走做准备工作,先摆好姿势,然后在行进中保持姿势。许多学生在这两项训练中被诊断出各种先天性疾病。有驼背、鸡胸、o型腿、平底足等等,检验医师是教官。

一只脚踢出去,腿笔直,脚尖绷齐,不让踢人还不让往后躺。这个姿势需要的是腹肌支持,绝非一个空架子,不是一朝一夕能练成的。为保持身体平衡,许多女生都不惜鼓起肚子来增加前面的重量。练不好就全体绕操场跑圈。孙米拉的极限是两圈,有一次已经跑完两圈教官还是不肯喊停,第三圈咬着牙往前跑,心想三圈到头要是再不喊停,老子宁可跟你打起来也不跑了。当然他想的打起来,就是他先违抗教官的命令,然后教官修理他。不过就算这样也甘愿,挨打总没跑圈累。

几天下来,教官改变措施,谁做不好就从队伍里提溜出来,这就意味着取消了训练资格。因为军训结束时有一个阅兵仪式,被提溜出来的都是教官认为无药可救的人。不让他们参加阅兵,以免影响整班成绩。孙米拉自认为做的不怎么地,好在差的不是很出彩,没被教官相中。

开始一排一排正步走,教官在旁跟随,从侧面观察更容易挑出毛病。几轮下来,除孙米拉所在的排以外都有人被刷下。教官表扬他们排,并作为标兵排为大家示范。孙米拉有些欣慰,同样的动作,相比其他人他使出了更大的劲。心想,虽然没造诣,但只要努力便能与大家持平。又一次示范,孙米拉精益求精,让腰腿绷得更直,动作更利落。结果被教官罚下,理由是和其他人不一样。其实和自己相比,这回比之前做的更好。但是其他人都没进步,于是就显得他特殊。学生军训要求没那么高,最主要是一致。况且法不责众,只能把最好的摘除。因为最好的只有一个,影响了整排的一致性。

军训到了最后一天,这一措施进行不下去了。方队被挖得千疮百孔,再继续刷人就不得不重新对方队大调整。重新整队面临一个困难。被罚下的全部都是男生,剩下的人男女比例严重失调。如果仍然要保持方形阵对,就必须男女混排。这就违背了教官的初衷,影响视觉效果。但如果全排都是女生,队伍就只能编成三角阵型。剩下的学生虽然动作相对较好,但距离军训的要求还差的远。教官陷入沉思,最终做出一个决定,原先罚下的学生全部归队,爱怎样怎样吧。想必是觉得一个学生军训没必要那么较真,阅兵成绩好坏与他们的前途没有丝毫影响,没必要跟一帮学生结下冤仇。况且每年军训将要离别时,学生都会对着教官哭成一片。对他们来说,这才是最大的成绩和收获。倘若与其中一批学生结下冤仇,这个效果就会大打折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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