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亮上班去了？”
“她今天会早起？”
“孩子才多大，这么重的书包够顶他半个人，就不怕压坏他！”
阿姨笑道：“您有所不知，如今时新吃有机蔬菜，您女儿说健康第一，钱多钱少无所谓，您爱吃啥，说出来我好买。”
多喜的视线刚从秀明身上挪到茶杯上，便听他说：“爸爸，您真想让老二他们搬回来？”
灯光一灭，眼睛反而有些花，秀明瞧不清妻子的脸，不知她心情究竟如何。不过她平时心事多，还是个闷葫芦，凡事全往肚里藏，一有烦恼常失眠。
多喜见年迈的姐姐流泪，心下酸，忙说：“大姐干嘛说这些，我身体比您硬朗，也比您清闲。您在美国料理餐馆还得照顾一大家子人，哪里有时间。”
珍珠不服气：“正因为没工作才更需要钱，姑姑已经是泼出去的水了，凭什么还老用娘家的钱。”
“嗯，再有半个月正式验收，得抓紧时间。”
“是，听说有重要案子。”
“如今的新人胆儿够肥的，敢擅自修改老大的设计，勇气可嘉嘛。”
千金打个哈欠，冲远处喊：“灿灿，妈妈饿了，帮我冲杯麦片。”
“你问问题能不能先过脑子，礼仪比金钱更重要，还是博士呢，这都不懂。”
已是仲秋，早晚的清凉教人略感不适，枕边搁着叠放整齐的针织衫，是妻子准备的。秀明扯过来罩在睡衣上，一边挠头一边踢开棉被踩上铺满桧木清香的地板。这如鸡窝的造型显得很邋遢，但他一点不介意，为什么？因为长得帅。秀明很好的继承了祖辈英俊的外貌，五官深邃，高大健朗，是镇上屈一指的大帅哥，极受老中青妇女欢迎。去市、市场买菜，常有大妈主动减价，相当吃得开。正如真正的有钱人不在乎钱，真正的帅哥也不在乎形象，他对衣着穿戴没任何兴趣，只要舒服，衣服上打几个补丁也无所谓，这样粗放的作风，使得不少认识他的人都暗自惋惜，每次看他做民工打扮出门，就觉得白瞎了那张脸。
“爸爸，您说得对，不信老话的下场就是惨。”
他大着舌头多喜听不清，上前推他：“起来，我有话说。”
他滚到地板上，再爬回沙，虚眼挤眉，乱没形象。多喜来气，大声喝令：“你的电脑呢？拿出来！”
“您要上网我这儿有手机有ipad，要玩游戏那边有台式，笔记本我放公司了。”
“我要你装小电影那部。”
“小电影？”
贵和一琢磨，连惊带吓醒过来。多喜见他神气清爽了，索性脸一黑。
“别给我装傻充愣，快交出来！不交信不信我把你的手机电脑全砸烂！”
兄弟五人里，只有贵和真心畏惧父亲，糊弄不过只好打开电脑，在他一再逼迫下调出藏匿诶魏的文档。
“你这个坏东西！”
多喜重重一巴掌抽他后脑，贵和的脸瞬时撞向屏幕上的巨汝，明明像棉花糖般松软的观感，竟险些磕破脑门。
“爸爸，您至于生气吗！这玩意算什么，现在全国几亿宅男谁不看诶魏，我们只看不动手，动手也就撸自个儿，碍着谁了？”
“我叫你狡辩！叫你狡辩！这些东西都是国外敌对势力明出来毒害咱们社会主义国家青少年的，你这么大个人，一点辨识能力都没有，还看得起劲，我真替你羞死了！赶快给我删掉！”
“您干嘛总揣着那老左思想不放，现在是二十一世纪，中国登月都成功了，您的观念也该更新换代才是。日本还拿这个当产业支柱呢，有名的无烟工业，旅游大使，不然人家战后经济能恢复这么快？他们国家那个当红的欸魏女优苍老师，如今在中国如鱼得水，人前人后尊称一
声‘苍老师’，也没见您这样的老古董去砸场子。”
多喜一口唾沫劈面砸去：“还敢跟我提小日本，你三伯就是给日本鬼子的飞机炸死的，惜泰姑妈的腿也是教那帮小鬼子炸断的，日本人跟咱们家有深仇大恨，你敢跟他们学，看我不打死你！”
贵和纸巾捂脸，狼狈躲避父亲的鞋底，后来逃到床底下，多喜人老了，弯腰吃力，只好坐床沿上喘气。贵和爬地板上，两手支起下巴劝说老半天方脱险。
多喜说：“不能让你一个人过了，跟我回去，我得看着你，直到你找到老婆。”
贵和明了：“爸爸，敢情您只是借题挥，真实目的是逼我回去。不行，我不想回。”
“你有什么资格说不？你又没结婚，一个单身汉住哪儿不是住？”
“您也知道我是单身汉，单身汉的时间多精贵呀，等到结婚，我就失去自由，从此只有纪念日，没有独立日了。”
“放屁，那不结婚的人才一辈子是孤魂野鬼呢。我让你回去是想你早点成家，不然一天到晚只会鬼混。”
“那我更不能回去了，我还不想结婚。”
“为啥？被电影里那些妖精迷住了？”
“您说什么呢，那只是一点业余消遣，谁会稀罕水中月镜中花？我要结婚也得找个芳卿可人的女人，不求上得厅堂下得厨房，起码温顺善良知冷知热。”
“这样的女人多得很，你回家，我让淑贞阿姨给你物色一个。”
“算了吧，您都让淑贞阿姨给我物色一个排了，哪次成过？爸爸您不知道现在的女孩子多厉害，把男人当螳螂，她们是母螳螂，逮着一个吃一个。”
贵和一字一板跟父亲剖析当下年轻女性的特征：“过去女人讲三从四德，那是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夫死从子。如今的女人也讲三从，什么三从？从不温柔、从不体贴、从不讲理。四德呢，说不得，打不得，骂不得，惹不得。有的，要么背负全家重托，野心勃勃找棵大树，好把父母兄弟接到一块儿来乘凉。要么好逸恶劳，自己懒做懒收，只想从一个男人身上寄身到另一个男人身上，再有就是娇生惯养的大小姐，天上天下唯我独尊，说的话全部是圣旨，做的事全是真理，这种女人不找丈夫，只想找个没净身的太监，直接从公主做到皇太后，千秋万代凤霸江湖……”
多喜听他越说越离谱，认定是鬼扯，又抽他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