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大夫,他的伤很重吗?”一直陪在颜宝柯身旁的谭影有些担心的问。

“他要我告诉你和高洁一声,让我们最好都带着枪,一起到野猪沟去打狍子。”

“你很理解爸爸,没能帮你实现参军的愿望爸爸很感歉疚”

三个城市里长大的年轻人都从没见过如此大的风雪,从没走过如此崎岖的山路。完全被积雪覆盖着的蜿蜒的盘山道,宛如一条白色的巨蟒随山就势蜷曲着。

“昨天吃晚饭的时候赵艳就告诉我了。”

“高洁,省城有电话,快回去接!”

看现场的情况,黎晓华的建议似乎就要被所有的人接受了,邱成峰的一番话却扭转了议题。

黎晓华对常守志的问话没什么反应。

“我看他人挺好的!”

“体验一下‘无限风光在险峰’的感觉!”

省市各级革委会成立以后,各派实现了大联合,学校内的各派红卫兵组织也实现了大联合。但此时,两个人在群体中的地位早已无法和昔日相比——高洁在学校革委会和红卫兵团成立后,不仅没能被批准加入红卫兵组织,还被学校专政连拘押了几天,说是要她交代文革中反对林副统帅的言论和参加武斗的事情,赵炎和妹妹赵艳也因父亲的“历史问题”,成了“可以教育好的子女”而被排斥在红卫兵组织之外。

趁着车队到大堡暂停的机会,坐在车厢前面的徐良站起身,敲了敲驾驶室的顶盖。坐在副驾驶位子上的张主任推开右侧的车门,跨了出来,站在踏板上、回头望着徐良问:“有什么事吗?”

在洪水中,他被激流冲到下游,被拦河峪社员罗宝贵所救,但因面容损毁,加之难以摆脱“历史反革命”子女的身份,不愿再见到心中的恋人高洁,便冒用罗宝贵在洪水中失踪的儿子罗永舜的身份,随罗家迁往黑龙江。

“有什么事吗?”

“有点事!”徐良爬上炕,挨着颜宝柯躺下了,“我们打野猪和你受伤的事被公社知道了,保卫组来人搞调查了。”

“要调查什么?”

“我跟你说了,你可一定要保密呀!”

“这你放心,咱们是兄弟,任何时候我都不会把你装进去的。”

“他们找过我了,主要是了解你受伤的情况,还有你和高洁的关系。”

“我和高洁有什么关系?”

“不是你和高洁有什么关系,而是你和高洁的关系怎么样。假如你和高洁有很深的矛盾,有积怨、有仇,那么你的受伤就可能被认为是她对你的报复,是有意的伤害,她就有可能受处分,甚至被专政。我早就听说,在高洁的档案里已经有一些组织上掌握的‘黑材料’了。”

“我知道了,在我受伤的事情上我们应当多担一些责任,尽量为高洁解脱一些,可是除了我们俩,张云鹏的态度也很重要。”

“你说的对!我得赶紧去找他,如果他说走了嘴会对高洁不利的。”

“那你就赶紧去吧!我这儿你放心就是了。”

徐良急忙起身去了张云鹏家。张云鹏没在家,徐良知道已经到了中午收工的时候了,就干脆躺在南炕头枕着行李卷等着他。

果然没有一袋烟的功夫,张云鹏回来了。一进屋,他被躺在炕上的徐良吓了一跳。

“你怎么一个人躺在这儿?”

“找你有事,你不在家,就在这儿等你。”

“是不是想问公社保卫组来外调的事?”

“你怎么知道?”

“他们找我了。”张云鹏毫不掩饰的说。

“那都问你什么了?”

“就问问前天打野猪的情况和宝柯受伤的经过。”

“你怎么说的?”

“我就实事求是的把当时的情况说了一遍。”

“你是不是还把你那天的分析,也就是高洁开枪伤了颜宝柯的话也说了?”

“是啊!我说了,这有什么大不了的。叫我生气的是马志强这个家伙,是他把打野猪和伤人的事给捅到公社去了。”

“马志强是谁?你怎么这么肯定是他给捅到公社去的?”

“马志强是我嫂子的娘家侄儿,是北崴子小队的会计,前天夜里我们用爬犁拉着野猪和受伤的颜宝柯,从野猪沟回来路过北崴子时,偏偏被出来拉屎的他看见了。亲戚理道的我不该说他,他这个人就是官迷心窍。我们俩同岁,按理我还长他一辈,可这小子总对我不服气,我复员回来后,公社和大队想培养我,准备让我进大队班子。虽然我这几年在外面跑惯了,不甘心在溪河湾呆一辈子,对进班子的事也不感兴趣,可他还是对我耿耿于怀,认为我挡了他的道,好几次让我嫂子跟我哥说我不是当官的料,他自己有领导才能,应该让他进大队班子。这不,这些日子看我有些安心留在溪河湾的想法了,怕影响了他当官,就开始找我的毛病了。”

“也就是说,他想借打野猪和伤人的事给你抹抹黑,好突出他自己,那你怕吗?”

“我怕什么,无私者无畏,我又不是一门心思的想当官,大不了我再出去当民工,眼前先挣个现钱,以后混好了再转了正,就成了正式工人了。”张云鹏说话时底气很足。

“这么说这事对你影响并不大,可是对高洁就不同了,一个女知青,孤身一人远离父母,别因为这件事给她造成很大的压力。如果以后再有人问这件事的时候,咱们就少说高洁的事,我们尽量多担一点责任,不管怎么样,我们是男人,多担些责任也是应当的。”徐良在有意的引导张云鹏。

“你不提醒我,我真就没想到这点,这回我知道了,别说高洁一个女知青,就是你和宝柯都不用沾边,有什么事我一个人顶着。”

“我和宝柯都无所谓,该沾边还得沾边,也不能什么事都让你一个人扛。”

能想到的都想到了,该做的事情也都做了,但是不希望生的事情还是生了:高洁被两个所谓“调查组”的人带走了,理由是,到公社保卫组配合调查有关问题。徐良和颜宝柯是在吃晚饭的时候从赵炎那儿听到这个消息的,这时宿舍里就像开了锅,大家议论纷纷。

“野猪肉我们都吃了,不能让高洁一个人去遭罪吧!”赵炎情绪激动的说。

“赵炎说的对!我们得想办法把高洁保回来,保卫组的人凭什么把高洁带走?我们去问问大队领导,如果他们说不出个子午卯酉来,我们就去找公社领导。”徐良把一天来压在心里的担忧以愤怒的形式释放了出来。

“对!我们去公社,让保卫组的人把话说清楚,凭什么把人带走了,‘无产阶级专政的工具’可不是‘对无产阶级专政的工具’。”

“保忠说的好!当年我们是**的红卫兵,现在我们是革命的知识青年,竟然有人用专政工具来对付我们,这是哪个阶级的专政?我们还要去专他们的政呢。”

“黄龙彪,咱们现在先不要说过分的话。高洁被带走的原因,我想应该是私自动用枪支弹药打野猪和宝柯受伤的事,可当事的其他人并没被同时带走,可见如果不牵扯到其它问题,仅仅是打野猪和宝柯受伤并非是多大的事情。我认为要想让高洁从这件事中解脱出来,宝柯、徐良、你们俩和张云鹏的态度非常重要。”邱成峰说完,目光落到了颜宝柯的身上。

“成峰,你说什么?我们的态度能决定高洁的命运?那好办呐!只要高洁能顺顺当当的回来,要我们什么态度都成!”颜宝柯真诚的说。

“在这个问题上我和宝柯的态度完全一致,只要他们别为难高洁,让我去保卫组装几天孙子都成。”徐良也急切的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徐良,你不要既把自己说成一个可怜巴巴的无辜者,又想表现的像个大义凌然的救美英雄。你们一起去打猎,为什么保卫组单单把高洁带走了,你能把这件事说清楚就行。”

“赵炎,你说这话什么意思,你是不是以为我向保卫组的人告了高洁的黑状,高洁才被带走的?告诉你赵炎,我虽然不像你说的是什么‘救美英雄’,但也绝不是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的‘小人’,况且高洁虽然是个女生,但我一直把她当做“哥们”,我任何时候都不会做坑害哥们的事!”面对赵炎的误解和诘难徐良更加激动。

“徐良,你平静一下,赵炎绝不会是这个意思的,我们四个人去打野猪,现在却单单把高洁带走了,这对任何一个不知情的人来说,都会产生这样的疑问。”颜宝柯劝解着。

“赵炎、徐良你们还别说,通过你们这么一争辩,还真就琢磨出了怎么帮助高洁的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