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皇帝当场就叫关续吩咐人去预备,还要自己回去亲自写帖子。秀兰很是无语,堂堂天子,宴请太监也就罢了,居然还要亲自写帖子?她还丢不起这个人呢!忙劝道:“还是别写帖子了,给言官们知道又是一番啰嗦,反正都是自己人,叫人去说一声就是了。”

秀兰怕痒,一边躲一边说:“我就是不信那些等什么时候的话,谁知道到时候是什么样?万一五郎你有了新欢,就算我生了儿子,也瞧不上我们母子了,又有何用!”

“哈哈哈,你这个傻姑娘,怎么就到天边儿上了?咱们大明比北平远的地方可多着呢,不说别的,就说唐明皇避难的蜀地四川,离京师就比北平多出一半去。”皇帝依旧将秀兰抱在怀里,两人同乘一骑。

“你只管好好伺候皇上,理他做什么?”刘群振有点恨铁不成钢,“他虽伶俐,却无靠山,只不过仗着伺候过师父才能到御前,你是师父正经的徒弟,还收服不了他?只要你伺候好了皇上和王娘娘,凭他怎么样,也不能漫过你去。”

皇帝站在她身边,手搭在她肩上笑道:“那是你平日穿齐胸裙穿多了,冷丁一换上这个有些不惯罢了,挺好看,穿着吧。”

“杨妃故事你不是听过戏文么?”皇帝之前问过秀兰如何知道杨妃的故事,秀兰答说是听戏听来的。

秀兰还是一副不高兴的模样,撅着嘴说道:“少哄我,昨儿就悄没声息的出去了,害我一抬头就找不见人,今日更甚,吃过早饭就躲进了书房,连午膳都不陪我,还说什么下次?夏起到底有什么事,昨日不能一次说完,还要今日再说这么久的?”昏君似乎还挺吃娇蛮无知这一套,就用这招对付他!

不用香莲多说,秀兰也大概能想象得到,离了生母自己住的小皇子,必定是会十分依赖此时陪在他身边的人的,可是香莲接下来的话还是让她吃了一惊。

秀兰真没想到他是这样长大的,想起他和太后之间的事,对他更加同情了,破天荒的柔声道:“那以后我照顾你,不听话了我就学我娘,拿鞋底子抽,可好?”

香莲听了秀兰的话轻轻叹了口气:“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尤其是在这宫里头,一味想做好人那必然是不成的。娘子容奴婢说句不恭敬的话,就算是皇后娘娘,只因为不得郎君的宠爱,又得罪了夏大人,在宫里头的日子都不好过,何况旁人?”

他们回到岸边上了船,往待渡亭而去,眼见外面的天越来越黑,待船刚行到一半的时候,豆大的雨点就落了下来。秀兰和皇帝坐在船舱里,谁都不说话,一起默默的看着雨中的湖面。

皇帝接住那幅画展开来给秀兰看:“这可是好东西,你瞧瞧这画技,连脸上的神情都看得到,唔,人儿也美,比那些只能看清姿势,人却面目可憎的,简直不知好了多少倍。”说着还递到秀兰跟前去给她看。

而且眼下看来秀兰一时半会是不需要担心失宠的问题的,那日跟皇帝说了秋千的事,第二天他就让人在守拙斋前架了一个,然后每天都要拉着秀兰出去坐一会儿,还亲自推着她荡。玩累了就跟她并肩坐在秋千上,给她讲一些典故故事,或是背诗给她听。

“至于淑妃娘娘,本来皇后娘娘失宠,正是该得淑妃娘娘的机会,可是那时皇上和大臣们闹翻,一怒之下就离了宫城,直接到了这西苑来住,后来更命人多加修缮,再没回过宫里长住,也从来没有要接淑妃娘娘来的意思。”云妆看着秀兰的神色,小心翼翼的说了一句:“对娘子来说,却正是千载难逢的良机。”

谁跟你开玩笑了啊!秀兰真的很想掀桌,可是看皇帝又转头去听评话,她也只能偃旗息鼓,跟着听那没甚趣味的评话。

秀兰险些被他这句话闪着了腰,你到底是有多爱玩爱演啊?这是一个皇帝该说的话吗?严重毁三观啊有木有!眼看着又有客人进来,秀兰先避进了后堂,然后躲在帘后看着一国之君和他的臣子在外面卖酒卖的不亦乐乎,心中忐忑:这样真的不会亡国么?

秀兰被生儿子的大好前景鼓舞,也终于多了点积极性,做羞涩状,由着皇帝牵她进去内室,做点能生儿子的运动去了。

“正好!就是这个式样!”那昏君看了竟十分高兴,又夸章怀云:“还是你办事最合朕意,后面的几套都照着这个式样做,至于朕的衣服,就按朕刚才跟你说的再改一改,这一件朕先穿着。”然后打了章怀云出去。

皇帝失笑,却也没有多说,又牵着她进了屋子,带她里外看了看:“我平日常在东里间就寝,东次间起居,你就住西里间吧。”

秀兰只顾着愁,却不知宫人们已经给她梳妆完毕,却对她红肿的双眼有些束手无策,只得拿了冰块来帮她敷:“姑娘且忍一忍。”秀兰闭上眼睛,由得她们给自己敷眼,心里给自己做工作,若是一会儿能见到昏君,再不能忍受,也得给他赔罪,请他千万别迁怒家人。

秀兰被昏君抱着,也不敢过分挣扎,看到架子床更加慌乱,正不知该如何是好,那昏君已经把她放到了床上,手却还揽着她的腰不放,正低头细细打量她的神色。

那昏君还有点依依不舍,把梳子递还给她,看她把头只简单在头顶挽了几圈,梳成一个小髻,然后很适时的挑了一支金玲珑石榴簪,帮秀兰把髻簪好。看着头梳好了,他还退后几步细细观赏,然后说:“今日晚了,就先这样吧,明日让她们给你梳一个好看的。”

秀兰回神,轻轻叹了口气:“好,麻烦你了,香莲姐姐。”走一步看一步吧。

秀兰应了一声:“嗯,吵到你了么?”

“多谢姐姐。”云妆接过秀兰递给她的帕子,捂着脸又哭了一会儿才渐渐止住,抽噎着问:“姐姐你也不是一早就进宫的么?”

昏君终于被噎住了,顿了一刻才说:“他们爱说什么就说什么好了,反正朕也听不见。”

秀兰拿过来自己换上,又跟菱草道谢,菱草笑眯眯的,一双眼睛笑成了月牙状:“别客气。你叫秀兰?你今年多大了,我十六岁。”

这一切就生在电光火石之间,秀兰甚至连一点反应都没来得及做,就已经再次被皇帝抱起扔到了床上。

秀兰这才穿了她们准备好的衣服,上面是一件银红交领上襦,绣着缠枝花卉,秀兰也说不上名堂,下面配的是一条水绿色妆花缎裙。穿好了衣裳,侍女就扶着秀兰出去,其他守在门外的侍女一起上前,簇拥着秀兰上楼,秀兰还依依不舍的看了一眼自己的衣裳。

“我腿麻了,走不动!”秀兰没好脸色,也不看他,自己去捶腿。

旁边有个十来岁的小孩子就答:“师父,就是她。”

赵和恩点头,又说:“姐姐是不是去找一找关续,他能进得励勤轩的门!”

香莲一拍双手:“你说得对!”让云妆和冬梅、玉英在岸边守着,自己快步向西走,去寻关续。

秀兰觉得自己这艘船有点太显眼了,尤其是在采莲蓬的小船当中。不过也怪不得她,平日只有这艘船泊在岸边是一直有船工在的,因为皇帝时常兴起要游湖,这画舫就要时刻准备着,怎么也没想到今日派上了大用场,让秀兰逃命用了。

她叫船工把船靠近一艘采莲船,让人扶着自己下到了那小船上,然后吩咐画舫的船工:“去湖里兜圈子,若是有人叫你们,只当听不见。”又跟采莲的宫人要了斗笠戴在头上,说:“往湖里再走走。”躲那几个死太监远点。

划船的宫人听话的往荷叶深处划去,秀兰觉得更有安全感了一些,心想这回就算昏君一时半会不能回来救命,也不怕被那些死太监捉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