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说着话到亭子里坐了下来,“我爹爹从来不管,他只管两个哥哥。我们家就数我姐姐最有主意,家里的事比我娘做的还好,连我爹都听得进姐姐的话,所以每次娘和姐姐争吵,她都吵不过姐姐,爹爹又向着姐姐,于是时候长了,我娘就也听姐姐的了。两个哥哥呢,我娘一贯重男轻女,只要有哥哥求情,她一般也就会气消了。”她本来只是随便举个例子,不想越说越细,越说就越想家人了。

香莲脸上透出了点亲近的笑意,谢过秀兰之后说道:“娘子,眼下您已是今非昔比,自己要就该尊重起来,这姐姐妹妹的称呼是再不可用了。虽则郎君喜好别称,可您心里却须得有数,您已是娘娘,这上下尊卑万不可乱,若是您自己不自重身份,下头的人又如何会尊重您呢?”

这算不算劳民伤财……,秀兰可不想助纣为虐,就摇摇头:“不用,现在这样也很好。”

秀兰对房事还有些抗拒,所以总想挣扎逃跑,皇帝就哄她:“我有个好东西给你看。”脸上还带着讨好的神色。

秀兰不由对昏君多了几分同情,等下:“太后是皇上生母么?”这一句她也是附在云妆耳边问的。

秀兰摆弄着手里的盖碗,看了看云妆:“那,皇后娘娘和淑妃娘娘呢?”

皇帝清咳了两声:“‘高’是取自太祖皇帝的谥号,乃是由太宗仁皇帝所上,呃,仁也是取自谥号……”他觉得他好像陷入了一个圈。

皇帝不仅在乎酒铺的生意,还很得意于自己的各处布置,拉着秀兰一处一处讲给她听:“这下酒菜一定要选不能饱腹的,一碟一碟,既要能下酒,有滋味,又不能把人吃饱了不想喝酒,才是最佳。”又叫她尝,秀兰给面子的尝了一粒盐水豆子,然后又被迫尝了一口女儿红。

幸福来得太突然了,秀兰完全没准备好,只呆呆的问:“当真?”

皇帝还在兴致勃勃的自己打量,闻言问秀兰:“你觉得如何?这是我叫他们按唐明皇所钟爱之绛纱袍的样式所制,嗯,有那么几分意思了。”

皇帝因为秀兰曾经在揽星楼吐过,就不愿意再跟她住在这,在抱月楼住了几天之后,就带着她住进了皇帝在西苑正经的居所--逸性堂。逸性堂分前后两进,前面有三间敞厅,过了敞厅有个小院,左右还有厢房,后面是宽敞的五间正房。

秀兰一边吐一边哭,见昏君走了略微放心,宫人们进来清理了她吐出来的东西,又给她端了清水漱口,换了床上的铺盖,接着点燃了熏香,就一起退了出去。秀兰无力的伏倒在床上,心里又难堪又有些害怕,难堪的是自己刚刚被迫承受,竟然用这样的方式才能躲过一劫,害怕的却是昏君恼了,不知会不会让夏太监难为家里人。

秀兰手一抖,在纸上画了一团漆黑。皇帝在她耳边笑出声:“好了好了,初学都是这样,今日先学这么多,明日我再继续教你,时候不早了,咱们去歇着吧。”说完拉着秀兰的胳膊,要扶她起来。

“这是南洋进贡的贡品,用这个抹手抹脸,又细又滑。”昏君一边给她涂一边解释。

自杀更是不用想了,先不提会不会连累旁人,就是不管旁人,她也下不去这个手,前世化疗的时候那样痛苦她都忍着,只想着一定要活下来。现在好不容易有了新生,又正在最好的年纪,怎么舍得死?

云妆看秀兰不答话,掀开帕子一角瞄了秀兰一眼,说:“我去吹了灯吧,今日姐姐和我一床睡吧。”秀兰“嗯”了一声,云妆就伸开被子,然后下地去吹了灯,回来和秀兰挤在一起。

云妆苦笑:“你怎么不问我,为什么不愿意伺候皇上。”

昏君笑了几声:“既然如此,我就更不该放你回去了,不然岂不是天下人都知道是我把你抢回来的?”

领路的宫女带着她走到一个年龄看起来大一些的宫女面前,说道:“蔷薇姐姐,这是陛下遣来的宫人,夏大人请您好好调教。”

“我要是不肯呢,你就用那个戳破你的喉咙?”皇帝指了指她手中的木簪,轻佻的问道。

侍女走出来到了秀兰身后,帮她散了头,沾了水,用梳子一点点疏通,然后又拿了皂角给她细细的洗,却始终一声不吭。不一时侍女给她洗净了头,又拿了篦子来给她篦头,等都收拾好了,就叫秀兰:“姑娘,水冷了,奴婢伺候你穿衣吧。”

还有什么夏大人,难道是个当官的抢了自己?做妾?宅斗?秀兰真想哭了,她的脑子可胜任不了这个光荣(并不)而艰巨(是真)的工作啊!如果是当官的,又敢这么明目张胆在京郊强抢良家妇女的,恐怕必定是有背景有靠山的,外援是指不上了,怎么办?

年初的时候,家里和邻居刘家在媒人的说合下,终于定下了王秀兰和刘二河的婚事,所以自此以后她出门就更少了,每日基本都是关在家里做嫁衣。今天天气晴好,两个嫂子合力洗了许多衣服,她帮着在院子里晾衣服,晾完了出了一身汗,就坐在东厢房门口乘凉,恰在这时,有人到门前来讨水喝。

早先那股恨意慢慢回归,让秀兰心中的火苗窜得更高,可她只是慢慢的走到亭中石凳坐下,说道:“你说的是,是我想岔了。”

香莲有些意外秀兰这么快就平静下来,她从茶壶中倒了一杯茶给秀兰,送到她手中,又执了扇子给她轻轻扇,说道:“娘子也是关心则乱。”说完这句就再没开口,似乎不打算继续先前的话题了。

秀兰慢慢喝完了一杯茶,觉得心里的火消了一些,才又问:“除了这事就没别的了?”{7}7【8】【8】小『说』{网}

香莲听了问话显得有些踌躇,吞吞吐吐的答道:“另一件事似乎与您有关。”

“与我有关?”秀兰十分惊讶,“我有什么事?香莲,我还指望着你们做我的耳朵眼睛,你知道了什么事可一定得告诉我才好。”

听她这样说了,香莲才斟酌着开口:“似乎是郎君命礼部准备册封您为妃,但大人们以为,您入宫侍候陛下日短,且又无甚功绩,尚不足以封妃,恐六宫不服,不若先封选侍。”香莲说话的过程中一直注意着秀兰的脸色,见她并没什么大的波动,才说了最后一句:“并趁势劝郎君回宫,亲近皇后娘娘,好早日诞下储嗣。”

秀兰在心里翻了好几个大白眼,她现在真的很想骂娘,就知道没那么好命,遇到个亲妈作者!这得是什么样的后妈才能给她安排这样内忧外患的处境啊?

她是不需要跟别的女人争宠,不需要伺候什么太后皇后的,可是她得小心死太监!而且外面还有一堆正直的大臣在捣乱,死活不让皇帝给她名分,我勒个大擦!现在光有那昏君的一时宠爱有毛用?他连封妃都说了不算,好想骂人砸东西有木有!

秀兰心里翻江倒海,面上却只是僵硬无表情,所以香莲以为她承受能力高,又给她来了一记惊雷:“娘子,其实依奴婢看来,此时暂不封妃也有好处,您现在还是该把精力放在郎君身上,早日诞下龙子才是正经。奴婢说句大不敬的话,这妃子之名也不过是好看好听,究竟不是什么大实惠,先端慧贵妃何等受宠,接连诞育两子,还不是一样在先帝驾崩后殉葬?”

轰,咔嚓!什么?皇帝死了妃子要殉葬?作者你这么丧心病狂,你读者知道吗?秀兰简直风中凌乱了,她看着香莲呆呆的问:“你说的是真的?生了儿子的贵妃都要殉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