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很少这么敞开心扉的哭过一次了。从小到大,她都是家中最懂事的孩子,要照顾妹妹,还要帮着爹娘干活,日子过得很平静,没什么太大的波折,依稀记得只有在母亲去世的那天这么哭过了,那一头的场景依旧记忆犹新,妹妹还小,仍旧在旁边玩着小手绢,自己却哭晕在母亲的灵柩前。

皇后虽然走了,皇帝却还留在原地,可看她的眼神明显带了几分不快,似乎还有几分无奈。

沈寻你这个臭小子,左拥右抱挺享受的呀?

难道沈寻有能看穿别人心思的本领,知道她刚刚在心里说他的坏话了?这也不太可能吧,可也没有别的理由了,要不然还真是不好解释他现在这么怪异的行为啊……

那一排人目不斜视的朝含元殿的方向走去,个个军容肃整,一看就是久经训练的将士,只是都没有佩刀,这才不显得那么可怕。

这是沈寻出生以来听到的最可怕的威胁了,连忙捣蒜一样点头,“寻儿都听你的!”

林糯进来时候,看见就是这么一副场景,有些尴尬咳了两声,方唤道:“阿兰姐姐。”

司徒兰似乎做出了某种决定,抬起眼皮,面无表情道:“殿下,你让开。”

“老夫都一把年纪了,骨头本来就松了,再被你这么一撞,全身都快散架了,你说有事没事?”徐太医没好气的横她一眼,念在她态度还算不错,决定不跟她计较了。

“谁敢?”沈寻眉头一皱,突然道。

司徒兰一愣,故意反问:“伤什么心?”

犹自呛的不行,司徒兰伸手拿过旁边的茶杯,眼神一偏就看见了门口站着的人。

“这些天,太傅霍方同朕说起过太子的功课,竟是赞不绝口。这在以前可是从来都没有过的,仔细算算,该是你陪伴在寻儿身边的那几天了。”

“呸,话别说的太早,你还没过我这一关呢!”性子极烈的少女,却有着一双温软的眼眸,仿佛只要陷落进去,就再也出不来了。

那回答的宫女小心翼翼地看了看她的脸色,方支支吾吾道:“好像是谈……太子的婚事。”

沈寻一头雾水,仍旧乖乖答:“嗯。”

皇后有些怔然地看了看眼前懂事的姑娘,一时有些怅然,知进退,明得失,不骄不躁,如果有个能拿得出手的背景,做太子妃也是个不错的选择。这么多年了,也许太子身边真的需要这么一个人帮衬着。

沈寻一直在研究自己的裤裆,神情专注,只随口敷衍道:“嗯。”

手上的痛楚太过明显,说是钻心刺骨也不为过,所以一时倒未注意自己的装扮,只将那只受伤的手臂挡在了胸前。

沈寻立刻低下头开始忏悔,为自己骗人的行径感到羞愧。

刚一转过身。

“可陛下今天把我指给您做太子良娣了,殿下您自己当然觉得无所谓,因为你以后可以有很多很多的良娣,可我一生只能有一个丈夫。”司徒兰手上隐隐作痛,出口的话却未停下,“这是我一辈子的幸福,不是开玩笑的事情,所以,恳求您让陛下收回旨意……”

沈寻听见有人喊自己的名字,眼神有些疑惑,抬头一看是皇帝,又闷闷地低下头,道:“不出来。”

“耍猴不是什么稀罕事!”那汉子拱拱手道,“我这猴儿可有绝活——吞刀!白刀子进白刀子出!”

沈寻依旧不理她,表情看起来好像还有些莫名的生气。

“罢罢罢。”霍方叹了一口气,“反正也不急于这一时半会儿,老夫就先回去了。”

“外面啊……外面没什么规矩,日子也没有这里好,你随口吃掉的一道菜,也许就是普通人家一个月的生计。”司徒兰不紧不慢地说着,似是在回忆,“但是外面有很多好玩的东西,拐角处的糖人摊、街头巷尾的杂耍、戏楼里的花腔小唱,你要是见了,定会欢喜。”

然后他抬起天真烂漫的眼睛看着她。

可笑这个至尊的身份,到头来却没有一个人尊重他。

陵江僵坐在地上,脸色顿时煞白,她横行霸道多年,还是头一回遇到这种人。有些人对自己不满,顶多是暗处牢骚、使使绊子,这个人倒好,直接当面就跟自己干上了,让她在众多宫人面前颜面扫地,真是可恨之极。

可那宫女打死也不肯承认是自己下的毒,司正司手里也没有实际的证据,只好将她暂押,哪知道那名唤何梨花的宫女第二天就在狱中自尽了。

刚收起信,与她同住的宫女便慌慌张张地跑了进来,“不好了不好了,阿兰你快去正殿伺候着,娘娘正着脾气呢!”

那两个小宫女刚打开了食盒,还没来得及吃,见她冷不丁又折了回来,都吓了一大跳,连忙将盒子盖上,支支吾吾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其实将计就计也没什么不好,还能乘机窥探一下阴谋。凭借着一股强有力的好奇心,司徒兰深吸一口气,开口道:“既然您都这么说了,我还能有什么办法呢?反正我这一辈子也没什么可求的,有什么要求尽管吩咐就是了。”

一副听天由命的悲壮感。

霍清秋见她这么配合,一时倒有些犹疑了,倒也没对她说太多,只道:“太子是个不顶事的,你跟在他身边也没什么好处,若是乖乖听话,乖乖为我办事,我肯定是不会亏待你的。”

司徒兰顿时一噎,感觉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呢……娘娘你真的不怕招了匹狼进来?

然后躬了躬身,一脸狗腿道:“为娘娘办事,自然是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她似乎就这样轻轻松松地混进了敌对阵营。

“……”

沈寻似乎很久没回过合阳宫了,此时也甚是无聊的拆着各种盒子,那桌子上堆满了众人献给皇后的贺礼,随便拆开一件,那都是极品中的极品。沈寻虽然脑子不清楚,但他身边的人可都是清楚人,早在七天之前,司徒兰就替他备好了两份寿礼,恰当又不失珍贵。

皇后坐在桌子的另一头,也没阻止自家儿子这大逆不道的行为,只面色淡淡地看着他,隐约还透着一股忧愁的气息。

哎……

沈寻又拆开了一个盒子,皇后眼神微微扫了过去,却是一根名唤孔雀翎的簪子,材料说不上有多华丽,颜色倒是流光溢彩,分外夺人眼球。应该是下面某个低位份的嫔妃送上来的。好看是好看,却不符合她稳重的风格。

沈寻越看越喜欢,有些高兴地站了起来,准备亲手给母亲戴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