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哥长手一伸,我从位子上被他拉过去跌趴在他身上,“明明有靠枕,我又不是枕头。”

“那么,老四?”

老爷看看六哥,他正笑得如冬日暖阳一般:“正是这个道理。”

居然是为了这个?没说回来看看快出世的孩子,哼!

“那好,小豆,我问你,咱俩交情还过得去吧?”

“好,管家,让她念给我听好了。你去把书柜搬回来吧。”

我看到姐姐开始还忍着,后来就靠在大哥身上小声啜泣。她的难过里也有我一份吧。

你才病了呢,你全家都病了。

姐姐简直是用一种哀悯的眼神看着我,“十一,这样下去,害人害己啊。”

我偏头看下落下的夕阳,“时间是好像比较晚了。这样,红绡,你赶紧原路回去说一声,就说我马上就回去了,不要叫人出来找了。”

姐姐挑眉,“你怎么还叫六哥?”

“什么?”他睁开眼。

“噤声,有人来了。”

我摸着擀面杖,心头默念:娘,保佑我能活下去,保佑六哥大业早成,早早给你们报仇雪恨。

那其实并不是故意挖出来的密道,而是原本就存在的,只是后来过了很多年山崖上草长密了把路给完全遮住了。即使是在这里住了四五十年的住户也很少有人知道。渔夫当年逃命无意中现的。

我抬头看六哥,他正好朝我看过来。可是隔得稍远,我看着他有些模糊。

我安心了,不过,那什么读万卷书行万里路不是我写在纸鹤上往外扔的么,六哥怎么会知道?

我现在实在很不想和六哥呆在一块,但这样的时刻,又不能任性。

六哥接过茶,给面子的品了一口。

而且,别无寄托之下,我真的快博览群书了。从初时看话本到后来连诸子百家都看。现在在看的是《太史公书》。

“十一小姐,再半个月府里就要送五少爷上京城了。他说他到了京城一定想办法找四少爷告假回来给你看病,他不相信那个老大夫说的。”

那人似乎回忆了一下,“更像娘娘一些。娘娘当日被藏在宫中,并无几人得见,而且那些人都已一同殉难。所以我说没人再能轻易认出您。”

这回沾十姐姐的光,凡是给她置办的衣服、小玩意、吃食也都有我一份。我当时让翠缕拿碎银子打了送礼过来的人,然后把东西收起来。

“有一点。”不过,比不上翠缕跳井死的时候。我毕竟没亲眼看到死人,而且我又不认识他。

“六爷,这位小兄弟是…”钱员外长得白白胖胖的,四十开外的样子。

我看他们两人眉目间情意流转,知趣的去隔壁拿了本书然后告退,“五哥,我改天来画你的鞋样。”

我脑中想起《东厢记》的小姐书生吟咏诗词作答的一幕,忽然脸红了一下。就听五哥接着说:“不过,你看的怕不是《女儿经》吧,那么枯燥的东西,你还能边翻字书边看?”

我瞪大眼,“娘,你失心疯了,说的这是什么话。他是哥哥,我是妹妹,有什么不一样的。”

“坏蛋六哥,赔我的美人风筝,六哥是坏蛋!”我往上一跳,挂在他手上,又哭又闹。

可我娘有一点好,有韧性。你想,我们住得最远,却总是最早到的。这要坚持,也不容易。可怜我这么小就睡不饱。

“为什么?”四哥问。

“一个家里,如果有两个人同一日过生日,大家一定是记得得势的那个,忘了势弱的另一个。老天保佑姐姐一举得男。”

“你怎么这么俗气?”

“在你医者眼里,病人无分男女,你办得到六哥办得到么?”

“什么事情他办得到我办不到?”六哥从庭院走过来。

四哥微微躬身,“产婆说情况还好,只是头胎是要费些时候。”

我三步并作两步跳上台阶,站到窗下,手圈在嘴前做成个喇叭状:“姐姐,六哥回来了!你快点叫出来!”

我和四哥已经在这里站了好一会儿,眼看着血水一盆一盆往外端,如果没有四哥替我扫盲,我一定以为姐姐不行了。

里头果真慢慢传出些轻微的呻yin声,还有产婆的声音:“看到头了,快生出来了。”

我走回六哥身边:“我和四哥等半天了,可这孩子就是要等到父亲回来才肯出世。”四哥在六哥身后冲我撇嘴,我知道你刚说过了头胎慢些,我这不是帮小侄儿争取印象分么。不管是男是女,当爹的喜欢就好。

我继续碎碎念:“生孩子要流这么多血,肯定好痛哦,如果不是爱死了这个男人,才不要给他生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