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我是他弟弟!”南宫灵面色煞白,无论声音还是躯体都开始剧烈地颤抖起来,不停地喃喃自语:“我是他亲弟弟……他的……亲弟弟……我敬重他、相信他……他怎么会……怎么会……怎么可能!”

“雁蝶为双翼,花香满人间。”南宫灵很快收回眼中的异色,笑着说道:“小弟也就罢了,楚兄既说了飞雁,为何偏偏没有彩蝶?”

“如果顺利,我或许要离开几日。三日后的黄昏,我若尚未赶回,你便替我在大明湖等一个身穿淡色衣衫的少女……”许是想起了什么,他敲开最近一家客栈,要了间上房、支了笔墨,密密麻麻地写了数张白纸,“她姓苏,你一见着她就会知道。你将这信给她,让她传回尚在船上的红袖。尽可能帮我保护一下,直到我回来。”

换作任何一个武痴,看到这么一个稀奇古怪的武器必会觉得有趣好奇,但荆蔚却对繁杂的兵器极不待见,对他而言,拿根鱼线都能比这莫名其妙的东西舒服利索。

“南宫兄这是何意?”

三个丐帮子弟堪堪跨过门槛,尚未站暖,便惊愕地现自家的宝贝毒蛇竟一只活的也没剩下了。{8}{o}o[小](说)网

“我要什么你很清楚。”一点红快声回答。

或许是自尊使然,或许是天生的拗脾气,不论楚留香的身法多么敏捷、手法多么巧妙,她也硬是不愿换成别种鞭法,甚至脸暗器都不欲伺机使出。

“你想赖?”沙漠少女冷笑地抽出长鞭,毒蛇般地朝冷秋魂射出卷去。这快意堂的主管自也不是用来摆看的,仓促之间,冷秋魂拔刀出鞘,却不料那长鞭却像有生命似的中途变了方向。一卷一抽一扬,看似简单却刚健有力,又是“夺”的一下,钢刀脱开冷秋魂的手,死死插入了大厅高粱。

虽然察觉出些许不对,但楚留香还是尝试地将话题继续了下去,“不知素心大师可在?”

别说理想和抱负,就连为何而活他都想不明白。心怀愧疚无非是个小小的借口,这个身子他占了,却没有太多珍惜。活着……无非因为那惹人讨厌的任性和执着。

一睁眼就看到陌生的面孔,杀手想也没想,本能地翻身退避。却不料体虚力乏,方一撑地便整个摔了回去。

这回换楚留香愣住了,他呆呆地看向面前的男人,不由接口,“何以见得?”

许是受楚留香的感染,冷秋魂很快平静了下来,两人东扯西拉的聊着,没过多久便听见大厅屋瓦“咯”地一响。

“你……杀了我吧!”女子悲中有怒,怒中有悲,索性破罐子破摔地咬牙说道。

这回,南宫灵真的笑了,他迎向好友的眼,声音清晰而坚定,“我南宫灵既然敢做,便不会没胆承担!”

楚留香既没赞同也不否定,权衡再三,替他易了容,便直接别了秋灵素。

回去的路上显然没了来时的随意轻松,南宫灵心里有事,自然默默无语,而楚留香也不算多话,毫不介意地走在旁边,故而安静却不至死沉。两人行得不算快,但也比当初少用了好几时辰,直到隐约看到济南城门,南宫灵才道出一直以来落在他心中的疑问,“你为什么会被牵扯到这事里来?”

他所认识的这个男人,随心所欲、讨厌麻烦。南宫灵并不认为,他会因为好奇跑来管毫不相干的无聊闲事。而倘若没他插手,这一切都会像计划中的那样完美且安静地结束。谁都不知道,谁也没明白,没有所谓的真像,也不会遇到众叛亲离。

南宫灵苦笑,而楚留香自也明白他的心思,想了想,淡淡反问:“你们怎来的‘天一神水’?”

青衣帮主霎时了然,“神水宫来找过你了?”

“是,尸体撞了我家船板,不捞上来说不过去。”楚留香耸耸肩,“本打算找个地方随手埋了,却不想越来越多。我懒得管这等闲事,却更不愿招惹上神水宫这个要命的麻烦。”

南宫灵沉吟片刻,叹了口气道:“那东西是无花带来的,具体用了什么方法我不知道,但应该不是故意嫁祸于你。”

“到现在你还在意这个?”盗帅“噗”地笑了,“他当然不会嫁祸给我,因为他知道,我若介入则必生麻烦。”顿了一会,他又低声加了一句,:“不过,这趟浑水也未必全然不值了。”

“什么?”

楚留香笑笑,没有回答,领着南宫灵快步进了城。

几日不见,也不知社交成绩持续红字的男人……厄,天主保佑,希望姑奶奶们还能帮自己留个全尸。

黑珍珠执意不走,一点红也懒得管她,次日一早便守在了大明湖畔。离楚留香交代日子其实还有一天,但一点红历来严谨、既然答应了便不愿有分毫差错,好是如此,才免去了一场祸端。

那日傍晚,苏蓉蓉一身鹅黄站在湖边亭中、墨垂腰,夕阳洒在她的身上笼起橙黄的暖晕,只是背影便如出尘仙子,让人移不开视线。直到此时,一点红才真正明白,楚留香那句“你一见着她就会知道”是什么意思。

“不愧是名满天下的楚香帅。”擅自跟来的黑珍珠冷哼一声,嘲讽地说道:“都说这世上没有一个女人能够狠心拒绝他,看来倒是不假。”

一点红冷然扫过旁边的女子,淡淡说道:“你莫不是世上女人中的一个?”

黑珍珠显然没想到他会接话,愣了愣,不免有些恼羞成怒,“我大漠子民自不能像中原女子一般愚蠢肤浅!”

杀手不理她,头也不回地朝苏蓉蓉的方向行去。

毕竟离湖边有些许距离,一点红没走几步,就看见正向亭子靠近的四名男子。他们穿着鲜亮的绿衣,仿佛故意要人注意身上的衣服,而不是脑袋上的脸蛋。

那四人似乎认识苏蓉蓉,毫不犹豫地走了过去,而苏蓉蓉仿佛也含笑答应,彼此聊得投机。习武之人耳力自不会差,一点红虽然站的略远却依旧能隐约听见声音,在那四人指手画脚企图邀人的时候,黑衣杀手剑眉微凝。

他刚才似乎听到“楚香帅”三个字。

一点红顿觉事情不妙,瞧见绿衣之人无可奈何地抱拳告辞,迅掠到苏蓉蓉身边、一把将她揽入怀里。霎那间银光闪烁,漫天暗器像他们射来,那暗器既多又快,甚至隐隐带着毒性的绿光。若非杀手警惕敏捷、狠辣决断,两人想必得死上个百次。

把女子放回地上,一点红甩掉剑上的血气,将其收回鞘中。苏蓉蓉皱眉扫过地上四人的尸体,每具颈上均有一个红色的血孔,不偏不倚、精准致命。

中原第一杀手,一点红!?

苏蓉蓉深吸一口气,看向一点红的时候眼中藏不住惊讶与疑惑。很少、很淡,却不是没有。

一点红自然有所察觉,却依旧平静,他早已习惯被人拒绝、让人畏惧,言语间自然冷然无波。杀手从衣襟中拿出书信,递给了过去,“楚留香让我转交给你,并传回尚在船上的红袖。”

说罢,便将尸体丢到旁边林中不算隐蔽也不至明显的地方,一言不地站离苏蓉蓉三尺以外。

苏蓉蓉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取出信件,拿出纸张。取了些湖水沾湿左上一角,好一会儿才舒展了眉毛。

一叠信、密密麻麻地写了好几张,细致地交代了各种事宜,反倒是最重要的现状只用几个字草草略过,“事情结束之前,有人会想加害于你,除了中原一点红,不要轻信任何人。如果他后面跟了个黑衣小子,不用担心,那是女的。”

看着龙飞凤舞的几个字,苏蓉蓉不免有些啼笑皆非。再次看向一点红的时候已然没了那份惊慌和疑虑,她倾身示礼,淡雅的微笑宛如初春日阳、温暖而柔和,“久闻中原一点红的大名,今日相救,蓉蓉在此先谢过了。”

“你就是楚留香要等的人?”黑珍珠适时凑了过来,上下打量了苏蓉蓉好一会,才扭头对一点红说道:“这样的女子,配起那人岂不是暴殄天物?”

一点红道:“不会。”

简练干脆的回答,令黑珍珠眉眼都快错了位,她表情奇妙地瞅着一点红,阴阳怪气地说道:“你真的是男人?”

杀手冷冷瞥了她一眼,黑珍珠不禁打了个寒颤,反倒是苏蓉蓉“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她向来喜欢有话直说的爽朗女孩,自然很快有了好感,“姑娘便是他在信里提到的人吧。”

黑珍珠眼睛一亮,“他在信中提到了我?”

苏蓉蓉含笑点头,满天夕阳笼在她的身周,那清澈的眼波似乎能看穿一切遮掩,出尘的容貌仿若天仙。察觉到自己的语气,黑珍珠干咳一声,故意做出愤恨的模样,扭头说道:“他说了什么?哼……你不告诉我也知道,肯定不是什么好话!”

“他说姑娘很好,我们一定和得来。”苏蓉蓉嫣然笑道。这话信中显然没有,她却能说得自然而然,可见长年呆在楚留香的身边,少不了染上些那人的坏习惯。只不过苏蓉蓉天性温柔善良,就算说谎,也定是善意的谎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