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天,几个孩子在北炕玩,妹妹勉强从炕上坐了起来。给我们的感觉是:她多么想要和我们一起玩呀!老田家小锁子的姐姐,把奶奶的烟袋锅贴到她的脸上,裹了一下,不料,在她清瘦的脸上竟然露出了昙花一现的一点笑容。这就是妹妹给我留下的最后印象。

第二天大清早,跑会的秦三特为跑到我家来讨风。一进门就问,“昨天晚上又做什么梦啦?”奶奶:“秦三啊!别相信小孩子瞎胡说。昨天押对了,那也是百年一遇,蒙上了。”秦三:“这玩意就是瞎蒙的事。七十二个会名,上哪猜去?蒙上算。到底又做什么梦了?”我说:“这回是真的。我梦见黄鼠狼把老杨家的芦花大公鸡给叼跑了……”秦三听了以后,翻了翻眼皮,嘟嘟囔囔地,“黄鼠狼吃大公鸡……,这能对上哪个会名呢?……”他嘟囔着,低着头,向西街走去。秦三按照我的梦押一回,结果没有押上。

第二天早晨。火车倒退回来,停在站台上。从西街传来消息:由于村里人给火车上水有功,军方表示感谢,有愿意去东安溜达的,可以坐火车去。

穿过西街,到火车站附近,看见有的人走公路,有的人走铁路。我问:“我们走那条路?”姐姐:“公路好走,走公路。”

吃饭的时候,父亲说,“昨天晚上有七个胡子砸孤丁,把温校长家给抢了。”妈妈:“温校长家住在学校院里,周围没人家,太背了。”奶奶:“哪来的胡子?”父亲:“不是当地的。估计离咱们这里也不会太远。”“‘八一五’捡洋落还不知足,还抢什么!”“温校长家大概存些给学生的配给品,事变了,还没来得及给学生。”“那也就是些手巾、肥皂、冰糖、胶皮鞋……”

有一次,奶奶坐在北炕和住在我家的郭队的两个马弁闲聊。他俩是比我大七、八岁的大孩子。奶奶问:“你们两个这么大点儿就出来当兵,不想家?不想妈呀?”

到了预定地点,已经有二十来个孩子集聚在那里。老罗家二孩子看到我俩,对四孩子有些责备的样子说,“你怎么把他也给领来了!”四孩子有些不以为然,“怎么的!”“行了!好好呆着,别乱跑!”

国文课主要是由林老师和赵老师教,除了讲课文,又讲一些历史、地理知识,还讲一些《水浒传》、《三国演义》里的一些故事。

烧锅的一个管事的对大家喊道,“同学们,都过来!进屋。”屋子的一头是酵酒曲子的地窖;那些醇香的气味就是从窖里出来的。地窖旁堆了一堆酵过的曲子。曲子堆旁边摞一摞制曲块的模子;制曲块的模子比农村脱土坯的模子稍小一些。屋子四周靠墙地上摆放着又宽又厚的长木板。管事的:“大家把鞋都脱了,光脚丫子,站到木板上!”

吃过午饭之后,刮起了西风,越刮越大。

电线杆子底下,人们又在议论。“不知道老毛子从哪里弄来那么多牛?”“横是不是从苏联拉来的。”“那还用说吗!人家苏联是战胜国吗。拉走点儿牛算什么。”“比牛值钱的东西那不是太多了。铁轨、洋瓦、电线……哪列车不是都装得满满的!”“这是咱们看见的,瓦罐车里装的东西,谁知道是啥好玩意?”“把日本鬼子打跑了,光复了东北,你不是还得感谢人家吗!”看见火车拉走的东西,大人们的纷纷议论,给我们留下了难忘的记忆。

“八一五”日本鬼子逃跑之后,日本人丢下的财产,自然成了当地老百姓的“战利品”。

姐姐:“那天看戏的时候,大姑父老是打哈欠,我们三个知道他准是犯大烟瘾了。看完戏回来的时候,小成子捡到一个带锡纸的烟卷盒,他姐姐指着我又捡了几个羊粪蛋;我们就仿照大烟炮的样子做了几个。大姑父在回来的路上一直落在后面,我们先跑进院里,在小毛道显眼的地方摆放了羊粪蛋做的大烟炮。我们三个猫到墙犄角那边,观看大姑父是不是会去捡?不出所料,到了那里,大姑父哈腰捡了起来,还用鼻子闻了闻;像得了宝贝似的,精神头马上就来了,高高兴兴地回到屋里。”奶奶问大姑父,“你真的把羊粪蛋给捡回去了?”大姑父笑了笑,“可不是咋的。鼓捣了半天,抽一口不是滋味……”奶奶:“真没出息!”说完,大家笑得前仰后合。锛儿喽不知道生了什么事情,也跟着“汪汪汪!”吠了起来。

我们回到北岸穿上衣服,跟着几个大人,一窝蜂似的来到红军司令部。说明了来意,司令部的一个军官十分严肃认真;立即带几个苏军战士奔向现场。我们又尾随着,蜂拥而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