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不到,赵佶突然朝着他,扑通一声跪下,膝盖埋在未化开的雪中,抬起头看着刘安世,哽咽道:“刘大人,我如今性命危在旦夕,只求您能够救我一命。”

于是他微笑着,耐心地解释了一番:“啊,完颜少侠,幸会。‘侠’呢,就是说讲仁义的人,仁义就是善。看见有人落难,就去帮助他。又善良、又厉害的人,就是少侠了。”

没等他说完,完颜晟脸色一沉,站直了身子,飞起一脚,把他踢进洞。

此时他数到了十,并且没有惊动别人。

赵佶感受不到,可完颜晟看到了,而且心里很清楚,此刻的王烈枫,几乎是一具耗尽了力气的空壳,壳还是破的。王烈枫的整个半边肩膀已经变成黑红黑红的一团,分不清哪里是皮肉,哪里是衣服,哪里是包扎上去的布条。旧的伤口上覆盖了新的伤口,层层叠叠地往下压,一直到了骨头,这也不是常人能忍受的。

王烈枫将绳子绑在自己手腕上。他肩膀上的伤口仍在淌血,吸附到了绳子上。然后他将绳子另一端绑在赵佶手上,就和之前跳墙时候一样。然后他转过头道:“刘大人,我直说了。您内力深厚,不需要在下帮忙吧?”

赵佶被拉着跌跌撞撞走了几步,到了竞技场的边缘,王烈枫猛地将他往下一推,再跟着他往下跳,抓住他的衣服,往上一提,减缓了一点速度。赵佶想起自己跳墙时候的胆小劲儿,心想难怪他二话不说将他推下去——毕竟现在的情况十万火急。

他还想用这一息尚存的时间,惦记这个心里一直念念不忘的人。

飞魍叙述的时候却很平和,像是在说别人的故事,像是在描述史书上一笔带过的刑法,而他甚至被抹去了存在,在永无边际的,消逝了时间概念的地狱里沉浮。

恐怖残忍至极。

赵佶抱着一点希望,问他,“你知道该怎么办么?”

如同刚才王烈枫所承受的那一拳,如同他刚才跌入火坑里时候,血液迅速地沸腾。

——赵佶几乎在一刹那明白了。他警觉万分地站起身来,转身撒腿就跑,一边朝王烈枫喊:“他还活着!不是幻听,是从下面传上来的声音,他活着!”

飞魍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可它毕竟是发生了,以一个他所想象不到的方式,产生的后果比他预估的严重了太多。只要有一点微弱的火光,他暴露动作的几率就会增加一分,而这样的冲天的光——他看不见,只能感受这种炽热,他就知道,这已经不是他的招式会被看破,而是被看见影子!

然而赵佶只是往王烈枫的方向走出半步,就停了下来。

“后来我知道,苏武是大功臣,哪怕他所受的苦难与你相同,可他毕竟之前是受到喜爱的。可是师父你,从一开始就是破坏者,不是吗?哪怕你不断地自我感动,不断地麻痹自己,觉得你和我母亲是相爱的,是我父王破坏了她的幸福;事实上,你出现之前,母亲过得好好的。而你出现之后,兴师动众地耗费了多少人力物力,为了护父王周全,到最后连父王都生气了。他几乎气疯了,因此听了谗言,觉得此事也有母亲的责任,因此将她关进冷宫,甚至不许我去探望。甚至在父亲死后,她都不得出冷宫一步,没过多久,她就去世了。”

飞魍笑道:“音乐是有性格的,它静静地待在那里的时候,什么也不是,一旦被人操纵,它的性格样貌,就显示出来了,我想让它是什么,它就是什么。如果走火入魔,就不再是人操纵乐器,而是乐器操纵了人了。我只会攻击我想攻击的人,不包括我的蠢徒弟。”

飞魍看着他。半晌,飞魍笑了笑,道:“你这把小弱骨头,一碰就倒,就跟被谁阻断了筋脉似的,连把手握紧的那点力气都没有,气息,更没有了。唉!治标不治本,怎么样都成不了大侠,这下连吹个手埙都有困难。——没关系,为师帮你输送点功力,让你可以吹出声音来,好不好?”

赵佶点头。

其次,将被关押在蛮荒之地的绝顶高手“飞魍”派来镇守大牢,他有着以一敌百的实力,再出现暴乱也不会占下风

王烈枫的手指在发抖,面部依然扭曲。

局势似乎发生了变化,气氛也有一丝微妙。狱长静静地站在中间,低下头,似乎在思考着什么,但是有铁甲阻隔着,看不见他的表情。

“怎么会?我看看——啊?”小个子难以置信地惊呼了一声。

赵佶小声问:“死人不处理一下吗?”

赵佶哼了一声道:“可不是,他差点把我哥杀了,过了大半年才被发现,放到这里。”

王烈枫已站了起来,走到黄如意身后,拎起他后颈:“黄大人,您至今还想害我?您还是恨我当时将您押到大牢里?我现在也进来了,您是不是觉得可以报仇了?可是,您忘了,您虽有这一手绝活,却连门也打不开啊。”

那人笑道:“哎,是我啊,小王爷,没想到我能变成这个样子吧?”

陆时萩微微正色道:“顶级高手,要挡是挡不住的,即使这个人要杀皇上,他足够厉害的话,也是可以成功的。对于能否成功保护皇帝,没有人心里有数;但是,有一个词叫‘借刀杀人’——我是说要栽赃一个人,显然容易太多了,对吧。”

——她想起哥哥之前中了毒,喊家奴给他准备了一大桶的冰水,上身坐在里面运功逼毒,最后所有的冰块都变成了暗绿色,倒在后院里,冰块附近的草立刻就枯萎变黑蜷曲成一团,一整年都没有长出新的草。

赵佖摸了摸她的脸,捏着她的下巴,闭上眼睛吻她。那侍女浑身一震,想推开他又不敢推,身体愈发地冰凉起来。

王初梨此刻,于这个秘密而言,就是一个闯入者。

“等等。”在无常要将药丸吞咽下去的时候,太后拿过这颗药攥在手心,昂头对立在一旁的阴柔太监道:“童贯,去拿水来。天冷了,水可别太凉,冻坏了人,哀家可要拿你们是问的。”

顿了顿,他觉得自己听错了,便又往前走,王初梨继续跟在他后面。

太后点了下头:“告诉大家,这是从哪儿搜出来的?”

太后怒喝道:“闭嘴!你好大的胆子,至此还在胡言乱语,来人啊,把她给我拉到一边去,我可不想看见她!”

赵佶呆呆地看着。

人是慕强的动物,嫌贫爱富是本性。见了这尊华贵无比的大轿子,他们早已忘记刚才清场的蛮不讲理,或是刚才事不关己,而遗忘得很快。一边叽叽喳喳地讨论着,啧啧称赞着:“看来,是位大人物呀!”

“哎哟,可得感谢大人您啦。您实在是关心民间疾苦。自从有了您,我们丐帮的生老病死就都有了保障,从此繁荣昌盛起来,许多人觉得种田不如要饭,所以我们的帮众也是越来越多啦!再要不了多久,怕是大半百姓要加入我们,然后废了当朝皇帝。丐帮帮主登基指日可待,太感谢您啦,您什么时候重新回到我们当中来?”

“我没法告诉你。”完颜晟倒抽凉气,“因为我不知道。”

王初梨放下了手,神色凝重地看着那个方向。

王烈枫道:“初梨,殿下不知道你名字呢。”

“是啊,三个儿子几年都不和我说话,老婆子前两天死啦,只能在这钓鱼喽。”

王烈枫低头道:“是。”

赵佶仍扶着头,喃喃道,“先帝驾崩于元丰八年,是暴病而亡。当今圣上,对外也声称急病,但毕竟不可信。第一个儿子是因为……刘大人,敢问成王赵佾死因为何?”

刘安世道:“老臣记得,是二十多岁时候病故了。”

“次子赵仅呢?”

“十岁时病故,论时间还比成王早些,但最早的应该是第五子冀王,出生不久就早殇了。然后是第三子献王赵俊,六七岁时候没的。第四子,褒王赵伸,不明不白……端王殿下,您是想知道这些么?都是近几年的事情。先帝爷去后,这些个王爷们竟一个接一个地随他去了,不得不说是非常诡异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