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想见没人叫他坐,也不敢造次,规规矩矩地在屋子中间站好,讨好地半弯着腰道:“小婿一时糊涂犯了错,还请岳父大人见谅。”

赵存旭早早地到了京城,租赁好了房子,将一切都安顿好后,便开始用功地读书了,临到科考前两天,为了放松一下自己的身体和心情,他决意给自己放一天假,带着赵安去京城郊外的茯林山上看红叶。

贞娘直觉得鼻子酸,眼泪就在眼眶里打转,却怎么也不敢让它流下来。她嫁到李家,两年无所出,然后李想便纳了个青楼女子做妾,这种事情不仅折了她自己的脸面,更是折了赵家的脸面,她怎么敢让娘家人知道?

吉祥问道:“为什么不可以?”

吉祥不等贞娘话,忙不迭地应道:“要,要,吉祥要好多好多镯子。”开玩笑,真金白银不要还想要什么?饭都快吃不起了,还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吉祥在心里嘀咕着。

李想笑道:“我特地来看娘子,知娘子辛苦,给娘子带些银两来。”说罢从怀里掏出几个散碎银子放在桌上,又道:“来让我瞧瞧,娘子是不是瘦了?”说着就要去拉贞娘的手。

徐婶铺好了床,让贞娘歇着,又借了李寡妇家的炉子锅子鸡蛋,替贞娘煮了一锅红糖鸡蛋,这才抹着眼泪回了李家。

顾敏从美术学院毕业后,在一家服装设计公司做了两年的设计师助理,正当总经理准备让她成为正式的设计师时,在一次例行体检中,查出她的血液有问题,再进一步检查时,确定顾敏患了脑癌。

“爹,这些事儿你就别管了,儿子知道该怎么处理。过些日子儿子便要回京述职了,若是邱家来说亲,爹只管将他们打出去便是了。从前因着他们是邱雨的家人,儿子还跟他们客气,如今真是什么念想都没了。”赵存旭压下心中的隐忧,闷闷地说着。

赵老爷是见惯了官场黑暗的,虽然他不知道具体出了什么事儿,但也知道这其中绝对不简单,他也相信自己的儿子是个明断是非的人,于是也不再多说,只点头道:“恩,你只管将邱雨的牌位迎回赵家祠堂便是,其余的事情爹帮你料理,不说这些了,开饭吧。”

这里没有什么饭后消遣,一家人用过饭后,又喝了些茶,闲聊了一阵后便都回房歇息了。

一夜无话,第二天早饭刚过,就有小厮到门口来通报,说是县令郭涛求见。赵老爷无奈地摇头,他就知道今后的日子不会清静了。赵夫人咂嘴道:“赵家的门槛只怕要重修了。”贞娘笑道:“爹娘总怪女儿少回来,家里冷清,这下不冷清了。”赵存旭瞪了贞娘一眼,叹道:“是儿子不孝,给爹娘惹麻烦了。”

赵老爷笑道:“这种麻烦别家求还求不来呢。只是我的确不喜欢应酬这些,罢了,我和你娘回房去了,贞娘也避一避吧。”说罢,起身拉了赵夫人笑眯眯地走了。贞娘抱着吉祥也要回房,吉祥却不乐意,经过赵存旭身边时抓住他的袖子甜甜地撒娇道:“吉祥要舅舅抱。”

贞娘柔声道:“吉祥别闹,舅舅有事情要谈。”赵存旭脑子转得飞快,一把接过吉祥笑道:“你且回房去吧,吉祥留在这里,若是谈得不愉快,我也有借口送客呀。”贞娘想了想,觉得赵存旭说得也有道理,于是放心地回房去了。

不一会儿,小厮就领着县令大人进来了。县令是七品,赵存旭是六品,所以郭涛一进来就朝赵存旭抱拳行礼,笑道:“下官郭涛见过赵大人。”

这郭涛长得也算敦厚,身板儿结实,国字脸,皮肤白净,单眼皮,双眉修长,倒有些像白脸无须的关云长,只是下巴上长了一颗肉痣,使他的面相看起来有几分喜感。

赵存旭抱着吉祥起身道:“郭大人切勿客气,快请坐。”郭涛在客位上坐了,跟他同来的一个瘦不拉几的小厮低着头立在他的身后。坐好后,郭涛飞快地看了吉祥一眼,压下眼中的那一点儿不满,笑问道:“这位小姑娘便是赵大人的外甥吧?长得真是标致呀。”

吉祥知道自己现在看起来虽然可爱,但是头还短,而且又戴着帽子,外人压根儿不可能看出来她是姑娘,看来这位郭县令是有备而来的,连她这种不重要的角色都知道得一清二楚。不过管他呢,逢人三分笑脸总是不会错的,于是对着郭涛甜甜地笑道:“吉祥给郭伯伯问安。”

郭涛有些尴尬,他昨日里便将赵家的上上下下打听了个透彻,不过却只知道这位探花郎很疼他的妹子,却不知他这般喜爱他的外甥女儿,连见外客都要抱在怀里,若是早晓得了,今日便不会没准备她的礼物。小辈问安,又是第一次见,空着手是很失礼的事儿,于是郭涛急中生智,从腰带上取下一个象牙环佩,亲自送到吉祥手里,并笑道:“这个小玩意儿便送给侄女儿做个见面礼吧。”

赵存旭脸色变了变,忙道:“郭大人这可使不得,这般贵重的礼吉祥哪里受得起?”

郭涛笑道:“这不过是给小辈的见面礼,若是赵大人坚持不受,那可是看不起下官了。”赵存旭面色有些为难,郭涛却又对吉祥笑道:“吉祥,喜不喜欢哪?”吉祥摆弄着环佩,老实地点了点头,却又将环佩递还给郭涛,奶声奶气地道:“不要,还给郭伯伯。”郭涛笑道:“长者赐不可辞,赶紧收着吧。”赵存旭见郭涛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不收的话未免太不近人情了,于是道:“郭伯伯送你的,你便收下吧。”

吉祥拿着环佩左看右看,象牙她是认得的,前世父亲也是大款一枚,不然怎么会招惹到小三呢,只是她不知道在这一世,象牙究竟价值几何,不过看舅舅的样子,应该是挺值钱的,但是她是一岁的小孩子嘛,应该不会因为收了别人送的“小玩意儿”就给舅舅带来受贿的罪名吧。吉祥以小卖小,甜甜地惋惜道:“好好看哦,不过,若是金子做的就更好了。谢谢郭伯伯哟。”

郭涛有些哭笑不得,若早知道这小祖宗喜欢黄金,他才不会拿象牙环佩给她呢,要知道那一块雕花的象牙环佩,至少可以换三块同样大小的黄金了。

吉祥得了便宜,自然不会再闹腾了,乖乖地趴在赵存旭肩头,一边把玩着那块应该是很值钱的象牙环佩,一边听他们讲一些不着边际的客气话。无非就是什么“你才学出众”“你才学更出众”“你提携提携我”“你才要提携提携我”之类的话,总之就是没命地套近乎,没命地拍马屁,没命地攀关系。虽然整个过程十分无聊,但是吉祥也算上了一课——原来马屁竟然可以这样拍。

到后来赵存旭实在忍不住了,轻轻地捏了吉祥的小手一下,吉祥便配合地扭来扭去,还直嚷嚷道:“吉祥要上茅厕,吉祥要上茅厕。”赵存旭心里笑开了花,面上却一副为难的样子,还斥责道:“这孩子!”郭涛只得告辞,临走还说下次再来。

待郭涛主仆二人离开后,赵存旭在吉祥脸上狠狠地亲了一口,笑道:“吉祥啊吉祥,你就是舅舅肚子里的蛔虫啊,舅舅想什么你就来什么,不过,你怎么知道舅舅想送客了呢?”吉祥歪着头道:“什么蛔虫,什么送客啊,舅舅说的话吉祥不懂哎,吉祥是真的要上茅厕了。”

赵存旭想了想,觉得自己真的是太想当然了,之前又没有教过她,才一岁那么点儿大的孩子,怎么可能懂这些,于是抱着她去茅厕,回来时又教她:若是以后舅舅捏你的手,你便像刚才那般嚷嚷,然后舅舅就会给你好多的金裸子。吉祥自然是满口答应下来。

舅甥俩才从茅厕出来,又有小厮前来通报,说是城东张员外求见。赵存旭笑了笑,又再叮嘱吉祥了一遍,才回到堂屋,等着见客。

张员外与赵老爷年纪相仿,都是四十多岁的样子,只是这张员外看起来更和蔼一些,不如赵老爷那般天然威严。一张圆脸,鼻子眼睛都是圆圆的,嘴巴一刻也不停地笑着,笑得眼角额头全是皱纹,极像一尊穿着衣裳的弥勒佛。

跟着张员外一同来的,还有他那赐同进士出身的儿子。这父子俩长得极为相似,这位小张大人也是圆脸,圆鼻子圆眼睛,只是没张员外那般爱笑,娃娃脸上流露出一种不和谐的高傲和鄙夷。

寒暄一阵后,赵存旭请这父子俩坐了,又有小厮送来茶果点心,再闲聊一阵后,张员外道明了来意,他竟然是来说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