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知道我?”

飘絮忽然停下,回头看着他,“你跟着我做什么?”

肃穆庄严的大殿中只有一人。那高高的皇座上俯视臣民的君主已须斑白垂垂老矣,连那顶紫金天平冠都似撑不起了。

“雪儿……你,不用随我去。”

“帮你?真正想帮你的是李流域!我逼走了他,若你身遭不测,他定然怪我。你和殿下虽感情不大好,但毕竟是姐弟,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她会难过的……我,只是在帮我自己!”她伤心地面容就是小七最大的煎熬!

镜氲趴在不远的屋顶上,心道:对面是李流域所在的皇室典藏署我是知道的,他日日晚出晚归的就是为了来监视李流域?他想干嘛?忽然捂住了嘴,瞪大了眼睛:难道他求爱不成要杀了情敌一了百了?这可不成!李斯可是丞相,要知道是小七干的还能轻饶了他、心想着要去阻止,正要起身,嘟了嘟嘴却趴下了,先静观其变,小七该不会糊涂到这种地步。

清风道:“从此以后,他不会再找你的麻烦了。”

扶苏带着一千骑兵缓缓往西北方向行去,与来时相比,这队人马明显多了些疲惫与怨艾,人马困顿,旌旗不展。忽闻马蹄声急,两匹快马从身后赶来,纪律严明的士兵竟不由得惊叹起来。

吴庸忽然叹了一声,眼看着小七,“那孩子,你还是离他远点为妙!”

“生死有命,我倒不担心这个。只是,燕国遗臣对高渐离还是念念不忘,只怕也还深恨你,我怕他们会对有所行动,应当小心一点。”

李斯疑惑道:“怎么了域儿。”

那伙计忙下去了,流域看飘絮和小七坐在他们常坐的位置,只将太子坐的位置空了出来。流域满心的不舒服,这个人取代了他的位置么?缘何他要可怜兮兮的窝在这里不敢与她相见?看飘絮穿着平常人家的衣裳,不同于当年的稚嫩天真,脸庞洁净,已带着几分女人的韵味,透着花果红酥透的微醺,令人心迷神醉。

飘絮在原地呆了一会,方行至面前,流域看她比往日更加冷淡,心中一痛。飘絮冷笑道:“和大哥相提并论辱没了你李三公子是不是?”

“这个……我不知道!”

小七愣了一楞,飘絮的眼睛沉静如幽深的古井,看不到一丝的波澜闪烁,小七却莫名地慌乱,“姑娘怎知我叫小七?”

流域看着她的背影,道:“因为这是皇后年轻时时常唱的歌么?山有扶苏,太子殿下的名字便由此而来。”

“听说那飘絮公主貌美无双,可真是便宜了李三公子了!”

飘絮默默地看着他哭泣,夜色渐淡,房中淡淡的暖黄色灯光照亮了小七的侧面,良久,方叹息一句:“你知道就好……”

“可恨我什么都不能做,什么人都不能保护,连殿下都要为我忧虑,连殿下都要保护我……”

“……被人保护不好么?”飘絮顿了一顿,苦笑道:“我倒是想要人保护呢,只是,没人保护我。”

小七闻言讶然,一句话就要脱口而出,却羞赧,他虽是飘絮的侍卫,却什么都做不了,紧握着她的手,“殿下,等着我,我一定……一定会……”

飘絮郑重地点头,她相信一定会有那么一天的。已是五更,隐约传来层层宫门打开的声音,飘絮看看天色,“我要去阿房宫,小七你随我去吧。”

小七想起一件事,“啊,对了,殿下,师父说让殿下立刻去阿房宫找清风大人,他应该是出事了。”

飘絮悚然变色,“你怎么不早说?”

小七搔搔头,“师父深居咸阳宫,怎么会知道清风大人出事?所以小七没有放在心上。”飘絮已经往外走,“高先生还说了什么?”

“师父只说,第一个来找他的人应该是清风大人,不对啊,他们两个不是仇人么……”飘絮面色更忧,高声唤人来,立刻给她准备车马随从。到了阿房宫,内侍总管还未来得及问候一声,便被飘絮打断:“师父呢?”那宦臣慌道:“奴婢不知。”

飘絮停了下来,“不知道?你怎么能不知道呢!”

那宦臣忙跪了下来,匍匐于地,“奴婢是真的不知道,清风大人已不在阿房宫数日。”

“师父数日未归,为什么没有人来告诉我?”

“从前也出现过这样的情况,是以奴婢并不以为意,料想清风大人功夫了得,又能出什么事?若多啰唣,只怕大人……”

飘絮暗骂一声:“无用的奴才!”拂袖便往里面去了。来到清竹苑,静悄悄的没半句人声,院里铺了灰尘落叶,也没个人打扫。听到异响,瑾暄挣扎着起身,见了飘絮,急忙奔过来,“殿下,殿下……”飘絮忙扶住她摇晃欲倒的身子,“瑾暄,你怎么变成了这样?”

瑾暄苍白的唇颤抖着,盈盈美目盛满哀切,“殿下,快救救大人吧……”

“师父怎么了?”

“大人已数日不归,虽然大家都叫我宽心,但是,高渐离出现了,大人怎会平静?我怕,我怕大人遇到什么危险,我怕大人……不,不,他不是会做傻事的人……”瑾暄已是语无伦次,飘絮微微一笑,故作轻松道:“不必担心,师父能有什么事呢?来人,快去传御医。”

安顿好瑾暄,飘絮的脸色沉了下来,一话不说便回了咸阳城,直奔咸阳郡令处,不多时,一队人马带着文书快地奔出官衙,当夜咸阳便即戒严,一到酉时便关闭城门,若无令牌不许进出。第二日,得到了皇帝的允许,大队官兵手持兵械挨家挨户的搜查。平民百姓不知何故,惊惶无措,一时咸阳城里鸡飞狗跳,人人自危。

朝廷官员失踪是了不得的大事,莫说是清风这个大秦第一勇士,皇子之师,就是袭击一般官吏在秦法上都是了不得的大事,轻则打为乱民,终身徭役,重则满门抄斩,株连九族。是以家家战战兢兢,生怕诛连自身。朝堂内也是一片猜疑议论之声,均想不透是何方神圣连清风都能无声无息的弄走。昭阳宫内气氛古怪,原本悠闲的宫娥也是一脸的忧色。已是数日,清风动弹不得,估计饿也饿死了吧。那里许久不用,老鼠成群,估计骨头都被啃的一干二净了吧。

眼泪滴了下来,讶异地抹着,他死了我该高兴,怎么掉眼泪了?是太高兴么?小七一抬头便看见她阳光下滚动着泪珠的脸,滴滴晶莹,如荷花带露。小七心中微微释然:清风大人对他那么好,从前他总是看不到,现在大人出了事才肯承认。

镜氲见了他,忙拿两个手背抹了抹。小七拍了拍她的肩膀,柔声安慰道:“不必担心,清风大人武艺高强,谅也无甚大事。”

镜氲分明还带泪痕的脸却冷冷的笑了,“我担心他?笑话,我才不担心呢!”负气地甩手要去。小七皱了眉头,时悲时怒的,也不知道她这是什么意思,忙拉了她的手,“我刚刚从阿房宫回来,瑾暄姐姐病的很重,你去看看她吧。”

镜氲本想拒绝,却无力地点点头,小七心中快慰,踅身又陪她去了阿房宫。

瑾暄已病得下不了床,却还坚持着不要人来服侍,说是清风回来看见会生气。宫人好说歹说,骗她说是飘絮公主专门派来的人这才罢休。推开清竹苑的木门,一股浓郁的药味弥漫开来,杆杆瘦竹间仿佛缭绕着沉重的雾气,从前那疏风朗朗的清竹苑哀云残雾。见了他们,宫娥道:“小七你又来了,快来看看你瑾暄姐姐吧,你一走,她又开始神智不清了。”

小七忙带着镜氲赶入房中。瑾暄已烧得迷迷糊糊,嘴里喃喃,也不知说些什么,见了镜氲,忽然眼中一亮,双颊赤红,竟尔坐了起来。身旁的宫娥忙按住她,“瑾暄,你才好些,不要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