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茜塔是你刚才看到的白猫。我得找到它,”吧尼吐了一口气。“快!”

吧尼脑子里闪过一个可怕的念头。万一罗茜塔到外面去了呢?他得去看看它是不是能打开外面那道门。那是他能做的一件事。

吧尼向罗茜塔解释,它必须等到熏红肠凉下来,不然会烫伤嘴的。讲它那张粉红色小嘴和它的咒骂听起来可笑,但不知道怎么跟一只猫说话。

那时候吧尼正坐在他的公寓小房间里,眼睛看着金鱼,心里想着兔子,一想到爷爷他就咧开嘴笑,只是同时想到爷爷说的一句话,他的笑容便顿时消失。爷爷是这么说的:解决问题有个好办法——把那些兔子吃掉!

吧尼吓得话也说不出来,妈妈也给吓了一跳。她结结吧吧地说:“有一只白猫,像只兔子那样的,我们想……”

“猫!兔子!两样我都不要。这里不许养宠物,也不许推销员进来。你们没有读过我的通告吗?我来读给你们听。”她指着门上一张通告,用禁止的口气大声念:“推销员和慈善团体人员免进。”

通告上的字很小,但是她用“大写字母”来念,念完就蓬的一声把门关上。

吧尼和妈妈对看。门蓬的一声似乎不是使妈妈生气,而是把她的怀乡病全驱走了。妈妈不再愁眉苦脸,又是一副淘气样子。她果断地按那女人在通告上面的门铃,当一点动静也没有时,她把手指在门上轻轻地上下笃笃敲。这声音听起来更像老鼠搔扒而不像敲门。这一定使那女人觉得奇怪,因为门又打开了,她站在那里。

“又是我们,”妈妈温和地对她说。“你弄错我们说话的意思了。我们不是来卖东西,是来找一只猫。我们两个都很担心——你的门能轻轻关上吗?”

那女人的脸变成惊讶神情。“我不知道,”她担心地说。

“试一下好吗?”妈妈问道。

那女人退后一步,轻轻地关上门。

吧尼和他的妈妈忍不住咯咯笑。他们朝电梯跑去,咯咯笑声追着他们。

在电梯里吧尼变得严肃起来。“妈妈,”他说,“万一罗茜塔走进一套公寓房间,没有人却有一只狗呢……”

“你想的真妙!”妈妈笑他,“如果你想吓唬自己,为什么不想到是一条鳄鱼呢?”

吧尼犹豫地笑起来,哆嗦了一下。妈妈在这自由自在的下午一定是疯了。他可担心起来。

“瞧,”妈妈对他说。“如果我们敲门没人来开门,我们就在门上弄出的的笃笃的声音。如果罗茜塔在里面,它一定到门旁来。我把手指在门底下的缝晃着,要是有一只白爪子伸出来,那就是你的罗茜塔了。然后我们可以打开门。好吗?”

“但是要提防咬人的狗,”吧尼警告说。“不要把手指伸得太远了——你只是在学着做。”

“对,少爷,”妈妈温柔地说,忽然拥抱了他一下。

在七楼第一个房间什么事也没有发生,也没有人应门。“里面还有些什么,”妈妈说。“这里很吓人,我能够感觉到。”她把吧尼推开,自己跪下来把门往上拉。门没有马上打开,吧尼要跪下来帮她,她叫他退后。“这里有什么古怪的东西,”她悄悄说。“我能感觉到它,我觉得发抖。可能是什么人需要帮助,但我不知道。我得看看。我不进去,就是看一下。”她说着躺下来,把手指尖伸到门底下的缝。这一回门轻易地打开了。”

门廊里有—个粗糙的衣帽架直冲天花板。在昏暗中吧尼看见什么东西从那衣帽架的横枝上朝外望。这东西像水一样从衣帽架的柱子上流下来,朝房门蜿蜒。是条蛇!

吧尼跳上前把妈妈推到一边,在蛇向她滑过来时蓬一声关上了门。妈妈慢慢地起来。她摇摇头。“是什么人养的宠物,”她悄悄说。但当她看到吧尼吓成什么样子时,她顺口开了句玩笑。“有人养兔子,有人养蛇,”她说。

“噢,它真大!”吧尼发抖地说。“它粗得和我的身体一样!大得能把你所有的肋骨都折断!”他摸摸肋骨。“它一定是条大蟒蛇。”

“好了,吧尼,”妈妈大笑着,“它不是个怪物。我也看见它了。但这说明我们不要再开门,不管我有多么古怪的感觉。”

他们站在走廊当中,离那房门远远的。他们走向电梯还回过头来看它。乘电梯下楼回到自己那套公寓房间时,妈妈翻钱包找钥匙。“唉呀,用罗茜塔的方式开我们自己的房间最稳妥。”

妈妈跪到地上,但吧尼忽然有个古怪的想法。“妈妈,那扇门那么容易开,万一罗茜塔进去,那条蛇从衣帽架上下来缠住它,把它夹死了……并且……整个儿吞下去了呢?”

妈妈抬头看他,笑了出来。“罗茜塔在一条蛇的肚子里!更可能是我们的金鱼在罗茜塔的肚子里,如果我们不在时它回到这里来的话。”

但吧尼不笑。他吓得只能坚持自己的想法。他弯下腰来悄悄说:“蛇在地上爬的时候你离得近,看得清,它的身体里有一个块吗?”

“吧尼!”这想法使妈妈吓了一跳,她也悄悄地说起话来。“别胡说八道了。来帮我把门打开,让我们进去安静地坐下吧。”

除了躺下来帮助开门别无他法。吧尼把手指尖放在妈妈的手指尖旁边。

他们还没有顶门,门就开了。门口站着吧尼的爸爸。他准是要出房门,因为他的脚几乎踩在他们身上。他低头看他们。

他们抬头看他。

“我想我听见门外有嘁嘁喳喳说话的声音,”他说着摇摇头。“现在我想我全看见了。我的一家人仰面躺在走廊的地板上。”他弯下腰来看他们的脸。“你们躺着干什么?”他温和地问道,好像认定两个人都疯了,必须温和地对待他们。

妈妈滚开来,当她要爬起来时用手肘顶顶吧尼。“说话呀,”她嘶嘶地低声说。

但是吧尼不说话。他想说点有道理的话,但是说不出。一切都好像要等一等。最后他的话一下子冲口说出来。

“爸爸,爸爸,我们看见了一条大蛇。妈妈和我向一只猫学会了开门,但是我们打开一扇门,里面有条蛇,它吞吃了我们的猫。那是一条大蟒蛇。”

“噢,—条大蟒蛇,”爸爸无力地说。“自然,这就说明一切了。那就是你们两个躺在地板上的道理——你们看见了蛇。对,这样一切都清楚了。”

吧尼跳起来。站着也许能把话说得清楚些。妈妈也站起来了,她说:“你越说越糊涂。”然后她很有礼貌地对她丈夫说:“我们可以进去吗?你把门堵住了。”她说得非常尊严。“如果我能进去坐下,也许我能解释清楚。这是很自然的。”

“噢,我相信是这样,”爸爸说着让出路来。

妈妈在他身边走过,进入起居室,一屁股坐在金鱼缸旁边的矮凳上,但接下来她只是盯住金鱼缸看。爸爸进来站在她面前,低下头来看她。吧尼跟着进来。一片寂静。

“罗茜塔是一只猫,”吧尼开口说话,但爸爸只是低头看着妈妈。

“罗茜塔是一只猫,”吧尼重新试图说下去,“它走进我们的房间,它是自己开门进来的。它用爪子把门向上顶,锁扣脱开,门就开了。它是这么进来,也是这么出去的,让我知道了怎么开门,我告诉了妈妈。”

“一只猫教你怎么开门?”爸爸慢吞吞地说。

“对,”吧尼说,妈妈点点头。“不过,”吧尼说下去,“罗茜塔——就是那只猫——离开了这里,开了另一扇门,走进了另一套公寓房间,一条蛇逮住了它。那是一条大蟒蛇,粗得,哦,粗得像妈妈的腿,长得像条河。”

“一条大蟒蛇,”爸爸同意这说法。“现在你去给我拿来一大玻璃杯冷水。”

吧尼看看他,跑了,他让水往厨房的水槽里流,把玻璃杯至少装了二十次,这时他听见起居室的笑声。现在稳妥了。他把水拿去给爸爸。他不在时准是全弄妥了,因为爸爸接过水时对他微笑,问道:“你找到你的罗茜塔了吗?”

吧尼难过地摇头。“它在蛇的肚子里,”他说。

“好,”爸爸说,“这件事我们得想想办法。像罗茜塔那样的猫不是每天能找到的,甚至不是隔天能找到的,你妈妈断定那猫不在蛇的肚子里,因为那条蛇事实上没有她的大腿一半粗,大概只有她的手腕粗。”

妈妈抬起她的手腕。吧尼快活地咧开嘴笑着说:“我想是我越害怕它就越大。”

“我也这么想,”爸爸同意说。接着他不再那么嘻嘻哈哈而是一本正经。他掏出他们离家时爷爷给他的老式挂表。他看看表,把它合上,站起来。“好,我们走好吗?”他问妈妈。“我们得走了,”他对吧尼说,“如果我们要保持我们的职务的话。不过我保证,今天晚上我们帮你去找罗茜塔。”

“要是我不想回去做那个工作呢?”妈妈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