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香在屋前踌躇,以至于陈大娘回来了,她还没有进屋。陈大娘见状,不由得摇了摇头,带上笑对她说道:“水娘子怎么还不进去?就是这一间了。”

“眉毛?”近香伸手摸了一下王媒婆盯着的地方,恍然道,“哦,小时候跌倒了,留了个疤,所以这里就少一块儿。怎么了?”

阳成选温柔地拍着她的背,任她在他的怀里哭得死去活来。她压抑得太久了,早就该泄出来。他会给她一个温暖的家,永远都不离开她,她以后再不用承受这样被丢弃的伤悲。这个冬天,对她来说实在是太过漫长,又太过难挨。每次看到她通红着双手在院子里洗衣服,一个人烟熏火燎地喂猪做饭,一个人匆匆忙忙地跑进跑出,他都心痛难当。他的香香,那么爱笑乖巧的香香,本不该承受这样的苦的。

这天恰好阳成选在家,就说要带着近香跟阳成和上街去买东西。早上近香出门,水二婶送她到门口,交代她要早点回来。不知道为什么,看着阿母温柔的笑脸,近香突然觉得心中一片酸涩,转过头去,眼泪就掉了下来。

“你吓死我了!”水二婶拉起近香往家里走,一边埋怨道,“我还以为你被打了。你没事就好了,这事就算了吧!”

“你大娘,他们一家强盗!”水二婶说得咬牙切齿,一行眼泪又淌了下来。

“不准你跟我阿母说!”

“啊?”玉殊像是突然回过神来,看着桌子上八只眼睛看着自己,突然很不好意思,忙道:“很好吃,我只是……只是……只是觉得今天太失礼了!”吞吞吐吐了半天,终于心一横把最后一句大声说了出来。这一句一出口,后面的就容易了,“今天我太冲动了,害大师兄的胳膊受伤,还让你们都担心,对不起!”

追出快十里地,阳成选终于在一座小山坡上追上了玉殊。

“大师兄!”

这下屋里就只剩下阳成选跟玉殊两个人了。从再次看到阳成选第一眼开始,玉殊就有很多的话涌上喉头要跟他说,可是旁边一直有人,阿爹也一再教育她在外面要收敛一些,不然会不讨人喜欢。她本来是不在乎别人喜不喜欢她的,可是这些人不同,她们是师兄的家人,她不能先惹得她们讨厌了,所以她一直克制住自己,表现得很乖巧有理。

“玉女侠等等,你知道路吗?”近香忙在后面追着叫,玉殊回头瞪她一眼,狠狠地凌空抽了下鞭子,然后继续往前走去,近香只得讷讷地住了嘴。

“你去死!”

阳成选不能抑制自己的温柔悸动,这一刻,他想用最温柔的声音去告诉她,他喜欢她,想跟她执手白头,却又怕吓坏了她,只能就这样,安安静静地看着她。

“你就异想天开吧你!”阳成选敲了一下阳成和的头,板着脸说道:“你以为那么大一家子人都是傻的,会不知道是香香动的手脚?要是因为这事婚事黄了,你以为他们会放过香香?”

“你不去谁给新娘子梳头!”王婆怒道:“你成心的是吧!”

王媒婆的脸上立刻又堆满了笑,“唉,小孩子没见过世面!你放心,你就跟着我,保准出不了错!”

第二天近香早早地去了王媒婆家,原来王媒婆想让她去送个生辰八字。近香年纪小,精力旺盛,跑得快,一个多时辰就跑了个来回,还把那户人家说的话一字不漏地带了回来。王媒婆正忙着找人给另外的一对准新人合八字,听完近香的话,满意地笑道:“果然是个伶俐的丫头!要是这一对儿成了,你就又有二十钱可拿了!”

“啊哟,小心点!你怎么也这么毛毛躁躁的了!”水二婶忙伸手接住扑过来的近香,一边侧头对阳成大婶笑道:“你看看,越大越像小孩子了,还没有小的时候稳重!”

听到阳成选问起,近香就管不住自己的嘴了,绘声绘色地把这一天的事情从头到尾地讲了一遍,一边讲一边还手舞足蹈。近香平日里并不多话,可是今天是她第一次出门帮忙,还是这么有成就感的一天,她怎么能不激动呢!

“啊哟喂,赵大嫂子,这有什么不好的?你们找的巧哥儿,不也是外人吗?你放心吧,这丫头命里的姻缘好得很,给你们家女孩儿梳头可是你们的福气呢!你先给她梳三下,你这个做母亲的祝福和好运就都给她了,然后就让近香,啊,就是这丫头,帮忙赶紧地把髻挽好,你听外面,时辰快到了!”王媒婆生怕又节外生枝,忙说了这一大席话打消赵大婶的疑虑,一边又低声对近香交待道:“要把所有头都挽起来,要喜庆,其他的就没什么要求了,你没问题吧?”

第二天一大早,近香就起床了,利索地穿好衣服,特意梳了个讨喜的髻,还把生辰那天阳成和送的淡蓝色带绑在了头上。跑到灶房一看,水二叔正在添火,水二婶正揭开热气腾腾的锅盖,回头看到她,笑道:“多穿点,别冻着了。”

这天太阳好,近香跟着水二婶煮了甘薯,切成条块摆在簸箕里放在院子里晒。刚刚忙完,就见朱大婶跟近旁的任二娘一起说笑着过来拉家常了。

“哇,选哥哥你好厉害,还认识城里面的人!”

“真是越来越不像话了,你还知道我是你哥啊!”阳成选佯怒道,“看我今天一定要好好教训你!”说着扬起巴掌,佯作要打下去。

阳成选看着她温软却倔强的笑容,突然就想起了小时候,她被水二婶罚不准吃饭,自己拿着饭碗在她面前哄了好久,也不能让她答应吃一口,哪怕肚子饿的呱呱叫。算了,既然这样做她才会快乐,那就帮她实现吧,如果她觉得辛苦做不了了,自己再好好照顾她。

阳成选把一个嗯字拖得老长,半天不回答,近香心情一点点低落,最后终于受不了,使劲想要拽开他的手躲屋里去。

“哎呀水二媳妇儿,你这样做就让人瞧不起了,对别人小气点没什么,对自家人怎么也这么不舍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