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大娘,他们一家强盗!”水二婶说得咬牙切齿,一行眼泪又淌了下来。

“我就是不听!”近香干脆小跑着躲到屋里去了,留阳成兄妹两个在院子里大眼瞪小眼。

“啊?”玉殊像是突然回过神来,看着桌子上八只眼睛看着自己,突然很不好意思,忙道:“很好吃,我只是……只是……只是觉得今天太失礼了!”吞吞吐吐了半天,终于心一横把最后一句大声说了出来。这一句一出口,后面的就容易了,“今天我太冲动了,害大师兄的胳膊受伤,还让你们都担心,对不起!”

玉殊会功夫,跑得快,阳成选跟得也快,近香跟阳成和两个人就被远远地落在了后面。

“大师兄!”

“就是啊哥哥,我都保证过好几遍了近香没事的嘛。反正呢,后来玉姐姐从天而降,把那流氓狠狠地抽了一鞭子,打跑咯!”阳成和盯着她哥哥,眼带揶揄地笑了好一阵子,然后有撇嘴道:“都是阿爹阿母不好,当年不肯送我上山学艺,不然的话你们也可以叫我阳成女侠了!”

“玉女侠等等,你知道路吗?”近香忙在后面追着叫,玉殊回头瞪她一眼,狠狠地凌空抽了下鞭子,然后继续往前走去,近香只得讷讷地住了嘴。

“你个杀千刀的!你放开她,不然我哥哥也打死你!”

阳成选不能抑制自己的温柔悸动,这一刻,他想用最温柔的声音去告诉她,他喜欢她,想跟她执手白头,却又怕吓坏了她,只能就这样,安安静静地看着她。

阳成选摇头道:“我觉得这主意不好。你想想,他们家丫鬟奴婢一大堆,你们哪里有机会动手脚梳个难看的头?”

“你不去谁给新娘子梳头!”王婆怒道:“你成心的是吧!”

四月份的时候,王媒婆接到一桩婚事,是南郑县城南一户姓尹的富贵人家。王媒婆当时笑得眼睛都眯成一条缝了。这样的富贵人家,一般是瞧不起她们这样的小媒婆的,这样的好事竟然落在了她的头上,不知道是哪方神仙保佑。促成了这桩婚事,谢媒礼会很可观,更重要的是,她王媒婆的身份可就不可同日而语了。

第二天近香早早地去了王媒婆家,原来王媒婆想让她去送个生辰八字。近香年纪小,精力旺盛,跑得快,一个多时辰就跑了个来回,还把那户人家说的话一字不漏地带了回来。王媒婆正忙着找人给另外的一对准新人合八字,听完近香的话,满意地笑道:“果然是个伶俐的丫头!要是这一对儿成了,你就又有二十钱可拿了!”

两个女孩儿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幕,等走出去一段距离,看不到那个烧饼铺了,阳成和才瞪大眼睛把她哥哥的脸上下扫了许多遍,直到看得阳成选都受不了了,终于捧腹大笑起来,“哈哈哈,太逗了!我一直知道哥哥讨女孩儿喜欢,原来也讨阿婆喜欢!哈哈哈哈!”

听到阳成选问起,近香就管不住自己的嘴了,绘声绘色地把这一天的事情从头到尾地讲了一遍,一边讲一边还手舞足蹈。近香平日里并不多话,可是今天是她第一次出门帮忙,还是这么有成就感的一天,她怎么能不激动呢!

“王婆不骗你,你看看她这头,就是她自己梳的,多妥帖多喜庆啊!”王媒婆忙劝说道,“我们村里的丫头都喜欢找她帮忙梳头,没一个不满意的,你就放心吧!”

第二天一大早,近香就起床了,利索地穿好衣服,特意梳了个讨喜的髻,还把生辰那天阳成和送的淡蓝色带绑在了头上。跑到灶房一看,水二叔正在添火,水二婶正揭开热气腾腾的锅盖,回头看到她,笑道:“多穿点,别冻着了。”

“那……那好吧。”近香咬着嘴低头想了好一会儿,终于开口答应了,阳成兄妹大大松了一口气,近香固执起来真让人吃不消。

“哇,选哥哥你好厉害,还认识城里面的人!”

“哼!”阳成和冲他挤眉弄眼,一手拉过近香,笑得十分促狭,“你只要知道有谁会娶近香就好了,你管我做什么,总会有人娶的!”

阳成选看着她温软却倔强的笑容,突然就想起了小时候,她被水二婶罚不准吃饭,自己拿着饭碗在她面前哄了好久,也不能让她答应吃一口,哪怕肚子饿的呱呱叫。算了,既然这样做她才会快乐,那就帮她实现吧,如果她觉得辛苦做不了了,自己再好好照顾她。

“香香!”

“哎呀水二媳妇儿,你这样做就让人瞧不起了,对别人小气点没什么,对自家人怎么也这么不舍得呢?”

水二叔一边往屋里走一边答道:“今天换药的时候黄大夫说已经差不多了,只要不长时间泡在水里不要太用劲就没事。再说我左手不好好的吗,只是不能揉面做汤饼,其他的还是可以的。”

“阿和!”阳成选追出门外,看她跑进了她的房间才关了门,颓然坐在床沿上,“你以为我不想吗?我当时也想打过去,把棍子架在那什么姬老爷的脖子上逼着他赔钱,就像我们小时候想的那样。可是现在我们长大了,现实没有我们想象的那样简单,我们不能够只为了自己一时痛快,我们还有家,还有家人,有时候我们不得不退让……”

“我还真没说错,我现在连说她一句都说不得了!”

正在这时,一个威严的声音传来,地上那些人相互搀扶着零零落落地站起来退到大门旁边,方才那戴纶巾的男人朝来人躬身行礼道:“老爷!”

“两位小哥说话请客气一点,我们来找姬老爷说理跟你们无关。”阳成选本来就是个最稳重的人,这一年跟着阳成大叔跑生意为人更圆妥了些,他知道跟这些家丁说什么都是浪费口舌,只提高声音大声喊道:“姬老爷,劳烦出来有事商量!”

大夫暂停了撕布条的动作,抬头问他们要酒,阳成大婶忙拎过阳成和刚拿过来的酒坛倒了半碗放到他面前。大夫拈出一小块细软的布蘸了药酒轻轻的往那包扎的旧布上抹,以软化已经凝固的血,然后才好扯下来。

李二叹了口气:“水二哥帮忙装钉椽子的时候那梯子打滑,不小心掉下来了,说来也是运气不好,好巧不巧地手就摔在了一把锯子上,唉,这手可能得养好些个月了。”

近香大喜过望,虽然极力压抑激动的心情,高高飞扬的眉梢却出卖了她的快乐。她一点点展开那锦帕,惊喜地现翠色的锦帕上面,静静躺着的是一支珠钗,映着晚霞珠光流转,光彩夺目。

阳成和把头一扬,“那是当然!”

水二叔忙道:“当然是近香重要,我不过就是想阿选虽然好那也有限,我们近香这么好,还是有很多选择的,黄三前两天还在跟我开玩笑,说做不了亲家遗憾得很。你说,何必跟自己亲姊妹争来抢去让别人看笑话?”

“老二家的,你不能这样见死不救啊!我给你跪下了!”水大娘一边大哭,一边直挺挺地跪在水二婶跟前。水二婶错开一步扭过头不理她,冷声道:“大嫂自重,我是不会答应的,近香什么都没做错,平白无故地退了婚,以后又要怎么做人?”说着拉起还在呆愣中的近香疾走几步往屋里去了,砰地关上了门。

“还真让你说对了!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说的,非要你哥哥对水近清负责。你说你哥哥这么长时间不回家,好不容易回来了吧还摊上这么个破事,真是烦人!”

水近香看着她淡淡一笑,“和姐姐是比亲姐姐更亲的姐姐。”

近香忍不住瞪她一眼,道:“和姐姐胡说些什么啊,我们现在还小呢!而且总有一天和姐姐也要嫁人,到时候我们还是不能天天在一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