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个没羞没臊的丫头!”阳成大婶看着她脸上泛起可疑的红晕,突然意识到女儿都快十四岁了,改天该叫她阿爹多留意留意,看看谁家有合意的儿郎才好。这样想着,伸手去抚摸她的头,一边却对阳成选叹道:“这一家人就是祸害,也不知道他们要怎么去烦你二婶婶呢,明天我得早点起床过去看看,唉!”

听了这话水近香的心才算完全放了下来,虽然折腾到这么乌漆抹黑的,幸好选哥哥跟大姐都没什么大碍。只是刚才阳成选的声音跟平常好像不大一样,总觉得特别的倦怠和苦恼,她借着火光仔细地看了看他的脸色,终究是光线不足,看不清楚。在水近香的印象中,不管遇到什么事情,她的选哥哥都能想办法解决,从来都是很有把握的模样,他的声音也总是温柔笃定的,今天这是怎么了?心里担心,忙关切地问道:“选哥哥,你是不是不舒服?你在水底下那么久,有没有也让大夫瞧瞧?”

“大姐!”

“和姐姐今天穿了这么好看的衣服,当然要梳一个特别的髻了,你喜欢就好了。”

朱大婶说完,又赶着跑出去了。

水家到了水大叔这一辈,走得近的就只有他们兄弟两个了,其他的不知道隔了多少房,也不常往来,所以这天在水大叔家吃饭的全都是水大娘娘家的亲戚。三姑六婆的聚在一起,总是少不了拉家常说闲话,说着说着就说起了水近香许人的事,然后就扯出了分家不公的老黄历。水大娘兄弟姐妹多,堂兄堂妹表兄表妹更多,这一说大家就开始为她抱不平,也不知是谁起的头,吵着要在今天去找水二叔家讨个说法。人多口杂就容易闹事,一群人越说越气愤,到了最后群情激愤,不知道的恐怕都以为有谁挖了他们家祖坟。等到吃饱喝足,男男女女十多个竟浩浩荡荡地奔到了水二叔家,吵嚷着一定要水二叔赔不是。

水二婶自打水大叔一进门就黑着脸,搂着近香坐在一旁冷眼看着,这会儿听他说出这么一通没脸没皮的话来,心里憋得慌,脸色就更难看了,“我说大哥,你这话就不对了。近香还没出嫁呢,你们就开始惦记家里的东西了,说到哪里都是不通的。就算是近香嫁了人,我们两口子也还有好些年要过呢。明镜和明泊两兄弟我也没敢指望,我们家这点破烂你们也就不要惦记了。兄弟间有个什么难处互相帮忙也是应该的,可是说到哪里去也没有这么欺负人的道理。我今天就把话说清楚,我是绝对不会同意的!”

阳成和疑惑地回头道:“为什么不要?现在不说难道要等到以后?等多几年不是更麻烦了吗?”

水二婶侧头看过去,只见近香正指点着阳成选把那水一瓢一瓢舀着往她的小凤仙上面浇,两个孩子笑成一团,又亲近又热闹。阳成大婶注意到水二婶看着两个孩子在笑,忙趁热打铁道:“我可不是跟你玩笑,二婶子,我们就这么说定了!选个良辰吉日就把这事情定下来吧!近香这么好的丫头,我还怕别人捷足先登呢!我知道你疼近香,你尽管放心,我一定像待阿和一样待她。我们两家又这么近,以后还不是天天都能见着,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晚上水二叔回来,水二婶就怒气冲冲地跟他说了这事,数落水大叔一家欺人太甚。水二叔沉默半晌,只说了句都是一家人不要太计较,气得水二婶连晚饭都没给他做,自己跑回卧房蒙头睡去了。水二叔只好自己去灶房烧火造饭,等好了又好言好语地去叫水二婶来吃。

水二婶本来就恼恨她刚才袖手旁观,现在听她只顾着说近香不对,脸色也不好了,冷声道:“我刚才看到大嫂也在,怎么不拦着,就由着他们胡闹?你们家三个打我们家近香一个,明镜都是大人了,也不觉得害臊!说到哪里也是我们家近香吃亏受欺负了,怎么也轮不到大嫂你来叫屈!”

水二婶一听这话,也顾不得他了,把水近香拉到身边,上上下下地仔细查看,嘴上急道:“你伤到哪里了?疼不疼?”

水近香本来就是强忍着眼泪,张敞这一问,立刻就忍不住了,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水近清见水近香一副不耐烦的模样,心里来气,瞥她一眼,怒道:“我好歹也是你姐姐,你能帮阳成和梳头为什么就不能帮我梳?对个外人倒是比亲姐妹还亲!”

这话听得水二叔一阵哼哼,接触到水二婶的眼神又不敢说什么,自己回卧房去了。

水近香点点头,靠在阳成选的衣服上,只觉得十分困,不过片刻竟然就睡过去了,剩下几人都看得不住摇头。此时又一阵香风吹过,漫天的花瓣飘飘扬扬地落下来,水近香的脸蛋上也染上了跟海棠一样的颜色。

“薛兄客气,能让我们入园赏花,我们已经感激不尽了。请!”

“好啦,近香我带来啦。我们走吧,我已经等不及了!”阳成和气喘吁吁地。水近香使劲喘了几口气,然后乖巧地叫道:“张大哥,吴大哥,选哥哥。”

“二嫂子,你这话就不对了。”朱大婶端着针线筐慢腾腾走过来道,“这样的机会哪里是谁都有的?你们家近香心灵手巧,梳出来的髻妥帖又漂亮,招人喜欢,这才得了富贵人家夫人的注意。可是说句不好听的,在我们这种地方,谁会注意你的头梳得好看不好看啊,这不就埋没了她这天生的本事吗?”

水明镜水明泊也看到了阳成选,忙上前问好。水明镜只比阳成选小一岁半,小的时候也都混在一起,只不过经常打架,五年不见,倒是不那么见不得对方了;水明泊比水近香还小两岁,阳成选离家学艺的时候他才三岁,所以对阳成选没什么印象,看见兄姐都在问安,也乖巧地叫阳成大哥。水近香也向他们问了好,阳成和就没那么客气了,一见他们立刻瞪眼叉腰道:“哟,这会儿像只花猫啦,刚才不是嚣张得很吗?你居然还敢跑到我面前来!”

“啊!对不起对不起!”

水明泊闻言,也赶紧过来拉着水明镜的袖子,“哥,我们走吧。姐,你不是想去看那些夫人娘子们骑马坐轿吗?等会儿人多了就看不着了,我们快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