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成和就着手上前段时间才得来的仙人镜,左看右看,满意得不得了,突然她放下镜子,仰起头对着近香疑惑道:“近香,你怎么从来不给自己梳这些新奇的式?”

“二嫂子,我们家来了个算命先生,听我表嫂说他算命可灵验了,样样都说得准的。我一直都觉得你们家近香十指尖长,是个享福的命,所以过来叫你带她过去看看。他是我表嫂的远房亲戚,换了别人看相算卦可都是要钱的!”

大中午的水二叔还在别人家做木工,家里就只有水二婶跟近香母女两个,看到这么大一群人打上门来都吓了一跳。前段时间才吵了架,见面自然笑不出来,水二婶面无表情地站到屋檐下,冷声道:“大嫂,你这是什么意思?”

水大叔好说歹说都不顶用,万般无奈,只好走一步退半步地磨蹭到水二叔家,踌躇半天才期期艾艾地开口道:“原弟,我对不起你……你大哥没出息……你嫂子的脾气你是知道的,这两天你也看到了,反正……反正你们后边那两间屋空着也是空着,我们屋的东西确实也比较多,你看……你看能不能……”

水近香只管拉着她不放,许久才极小声地说了一句:“我愿意。”一说完脸就红了。

“什么事?”

水大叔的遭遇就比水二叔惨烈得多了。他刚一回家,水大娘就拉着几个孩子把他们的伤一处处指给他看,一边哭一边闹,非要他去找老二家讨个说法。他刚说了句孩子们闹着玩儿,立刻就被水大娘一阵吼骂,一直闹到深更半夜才消停了。第二天就有人听到水大娘四处诉苦:“原来那丫头乖巧懂事的样子都是装出来的,你们都没有看到她凶狠的劲,我们家近清被打得那叫一个惨,这么横的丫头,以后可该怎么办啦……”

水近香只有一个人,却是不管不顾地,拼了命地跟他们兄妹对打,那股子狠的劲让水二婶大吃一惊。等水二婶终于把他们几个拉开,水近香的头已经跟鸡窝一样了,衣服也被撕开了好几个洞,当然水近清兄妹也没讨着便宜,水明镜脸都被抓花了,水近清的手背上被咬出一个深深的血印,头也被扯散了,一小撮还在水近香的手里抓着。

“不疼的,阿母。你别听选哥哥说得好像很严重,真的不疼的。”水近香看阿母担心,忙不迭地澄清,谁知到刚说完水二婶就恰好碰到了她的伤处,忍不住嘶地一声叫了出来。

水近清听了这话,才刚高兴了没半下子,立刻又被吴权一盆冷水浇了个透心凉:“大师兄看什么都说好看,上次山上来了一头野猪他也说长得漂亮,这个老好人的性格真是要不得,别人要是误会了怎么办?以后都解释不清楚的!”

水近香一见这架势,立刻就清醒了。虽然觉得她无理取闹,却不想跟她吵架,连忙笑道:“怎么不能?我刚才迷迷糊糊地没听清楚。你要梳什么样的?花苞髻你喜欢吗?”说着忙掀开被子下床。三月的清晨还十分清寒,又赶紧抓了一件衣服披在身上。

“不敢这么晚才回家了。”

不多久一壶酒告罄,阳成选无论如何也不准大家喝了。近香睡着了,大家也没有办法再往别出走,好在这花海深处,哪里都是一样的美不胜收,让人心旷神怡。几个人笑闹着说了一会儿话,眼看着天就要黑了,阳成和推着近香唤了几声,都没有得到回应。

“大哥哥,我们不是故意的,我们只是太喜欢刚才那阵花香了。”近香看他那么凶,怯怯地说了一句,就躲到阳成选身后了。

“看看我们香香,这才像个女孩子的样嘛,阿和,你都这么大了,也不知道学着点规矩,阿爹阿母把你惯坏了!”阳成选佯怒道。

水二婶拿着包袱,也不打开,低头问道:“香儿,你是怎么认识这个什么霍夫人的?”

吴权和张敞愣了愣,阳成选立刻明白怎么一回事,拦着妹妹轻斥道:“阿和,不得无礼!”然后端起大哥的架子,笑着对水家三兄妹道:“阿和不懂事,你们不要跟她一般见识,我代他陪个不是。”

“和姐姐,我看那边的花开得特别好,我们去那边吧!”

水明镜哼了一声,朝水近香她们晃了晃拳头,水近清也跟着朝她们挤眉弄眼一番,三个人才一起走开了。

阳成和听她夸赞,心里得意,更想跟自己的好姐妹分享这份得意,立刻接口噼里啪啦地就说开了。

水近香愣了一下反应过来,拉着阳成和不住挥舞的手道:“不要喊了,那人落水那么久,选哥哥当然要先送她去看医大夫,我们先在这边等一等。和姐姐,你说那到底是不是我大姐啊?她不会有事吧?”

“不会吧?”毕竟她落水的时间实在不算短,阳成和心里也没有底。等一说完又看到近香眉头皱得死紧,满脸的担忧,忙道:“肯定没事的!近香,她那么欺负你,你还很担心她?”

近香点点头,就地坐下,忧心忡忡地说道:“虽然总是吵架打架,可是我们还是亲姐妹啊,再说我们这两年也不常打闹了。和姐姐,我就这么一个亲姐姐,我怎么会不担心她呢?”

“那我呢?”阳成和佯作不开心道。

水近香看着她淡淡一笑,“和姐姐是比亲姐姐更亲的姐姐。”

“这还差不多!你不要这么担心,不会有事的,你不是说那个算命先生说她一生平顺吗?既然是一生平顺,又怎么会有事呢?”

“嗯。”水近香依然很担心,可是担心也没用,她现在就指望选哥哥能快点回来接她们,然后告诉她水近清好好的什么事都没有。

可是她们等啊等啊,一直等到天都快黑了还是没有人来。天色已经暗得不大看得清东西了,远处的野狗不停地叫唤,水里面也时常冷不丁地出几声异响,两个人抱在一起,吓得直哆嗦。

“怎么办?”

“选哥哥怎么还没来接我们?”

“阿爹阿母都没有现我们还没有回家吗?”

“要是有火把就好了。”

“是啊,什么都看不见,好害怕,啊——”

阳成选突然尖叫一声跳了起来,水近香也吓了一跳,慌慌张张地问道:“怎么了怎么了?”

“有东西从我脚上跳过去,冰凉的!”

“现在呢?”

“好像走了。”

“和姐姐别怕,应该是青蛙。”

“我还是好害怕,我哥哥怎么还不来!”

水近香跟阳成和抱在一起,望眼欲穿地等着有人来接她们,终于黑暗中响起一片哗啦啦的水声。

“近香你听到没?是不是有人来了?”

“我听到了,一定是来接我们了!”

两个女孩儿几乎喜极而泣,尖起耳朵听着那水声越来越近,水上的一团火光也越来越清楚。

“阿和,香香,你们在哪里?”

当阳成选的声音传入她们耳朵的时候,她们才真正放松下来。阳成和这会儿不害怕了,就开始气恼阳成选把她们丢在这里这么久,不肯应他,还是近香大声应道:

“选哥哥,我们在这里!”

很快阳成选就把船靠在了她们面前,举起火把冲她们招呼道:“快上来!”

“哼!”阳成和闹脾气不肯上船。近香忙道:“快走吧和姐姐,你还想留在这里啊,这里乌漆摸黑的,还有青蛙和水鬼…”

“啊!”阳成和大叫一声,立刻就蹦上了船,心想近香说的对,才不要留在这鬼地方,跟哥哥生气也不能跟自己过不去。

近香跟着上了船,阳成选招呼她们坐稳了,把火把绑在船舷上,撑起竹篙往船对岸划去。周围好像突然寂静了下来,只剩他们行船的声音。

“这么晚才来,你们等急了吧?怕不怕?”阳成选一边撑篙,一边解释道,“我也是刚刚才脱身,阿爹和水二叔都不在家。”

“没关系的。”近香笑道。她还想问问他救起那人的情况,却被阳成和怒气冲冲地打断了,“近香,你不要跟她说话!我们要跟他划清界限!”

听了这话,阳成选哭笑不得,忙道:“都是哥哥的错,阿和不要生气了,哥哥也不是故意的。等回家了随你要怎么样,我都接受,好不好?”

“哼!”阳成和一撇嘴不理他。

“和姐姐先不要生气了,选哥哥这么晚来一定是有原因的,他平时多疼你啊。”近香拉着她的手软声安慰,然后抬头无不忧心地问道:“选哥哥,那人是不是我大姐?她……没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