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二婶等着盐巴下锅,却左等右等都不见人回来,只好出来看看怎么回事。刚出门就听到一阵吵嚷声,再一看却是几个孩子打起来了,急急忙忙奔过去拉架。大清早的就打架真是让她一肚子的火,然而她最气不过的不是几个孩子打近香一个人,而是水大娘就在旁边站着,却不出声制止,就幸灾乐祸地看着他们打。

水近香稍微晃了晃身体,只觉得好了许多,也不怎么疼了,于是笑着摇头道:“不痛了。你们不要跟我阿母说,反正过两天就好了,我这两天偷个懒不干活我阿母也不会察觉的。”

这话说完,阳成和立刻忍不住笑出声来,拿眼睛挑着水近清,带着十分的幸灾乐祸,张敞摇头不语,看向远处像是被某处美景吸引了去,阳成选见状十分头大,忙亡羊补牢道:“三师弟你开玩笑也不能罔顾事实啊,明明很好看啊!近清你别听他瞎说,他就这样,没个正经!”水近香忙跟着不住点头,“大姐真的很好看!”

“也就这个月的事情了,三十以前肯定能完。”水二叔憨憨一笑,“饭都闷在锅里了,你昨天说头疼,回去再睡会儿吧。”

“不敢什么?”

这边阳成和还在翘起嘴表达自己的不满,那边水近香已经默不作声地端起杯子一口喝尽了。这酒虽然清淡,但近香毕竟是个从没沾过酒的小女孩儿,只觉得又辛又辣,当下眼泪都咳出来了,小脸通红,也不知道是呛的还是烧的。

“谁啊,在门前大吵大闹,真是没规矩!”旁边的侧门吱呀一声开了,走出来一个青衣长衫的年轻人,脸色不怎么好,显然是被打扰了心里不痛快。

“青华山?那么远的地方,现在日头都偏西了,怎么赶得及?我看你们还是明天去吧!”水二婶抬头看了一眼天上的太阳笑道。

水近香看着马车走远,又看看阿母好像不大开心,小心地轻声唤道:“阿母?”

阳成和听了这话,疑惑道:“你们还有师妹啊?她跟你们师傅的侄女儿很要好吗?”

有些富贵人家的,鲜衣怒马,携妻带女,丫鬟侍婢前呼后应;也有那些骚人才子,呼朋引伴,且行且赋,说不尽的快意风流;还有许多的年轻姑娘,恩爱伴侣,欢闹嬉戏,赏花戏水;当然更有近香她们这般年纪的男孩儿女孩儿胡喝着奔来跑去,无忧无愁。

阳成和听了这话,立刻一蹦三尺高,指着她的鼻子跳脚道:“水近清你要不要脸,二婶婶骂近香那是教养,教养你懂不懂?你以为都跟你们家一样,不分是非,胡搅蛮缠!”

两个女孩儿牵着手,一头钻进了堂屋右边水近香的闺房。近香牵开阳成和的袖子,无不羡慕地称赞道:“和姐姐,你这袖子上的花儿好漂亮啊,就跟真的一样,和婶婶的针线活儿真好!你这粉色的料子是哪里来的,我只看到过那些豪门大户的娘子们穿这样的颜色呢!”

可是他们躲在乱葬岗后等啊等,也不知道等了多少时候,手脚都僵了,还是没有看到水近香的身影。

“近清,你真的看到她往这边来了?”水明镜揉着酸软的小腿,朝水近清问道。

“肯定没错的。她出门的时候朱大婶问她去哪,她说了是去买针线,而且我也确实看到她往这边走的啊,奇了怪了,难道她走得那么快,赶到了我们前头?”

“怎么可能?就算她赶到了我们前面,现在也早该回来了啊,这么久了,来回两趟都有余了!”

“气死我了!那死丫头到底滚到哪去了?”水近清满怀的希望落空,十分暴躁。

“算了,我们回去吧!”

近香确实是去了小店铺,现在也早就到家了。水明镜兄妹没有等到她,完全是因为近香胆子小,特地绕了远路绕过了那座乱葬岗。

水明镜兄妹没精打采地回家,边走边说近香的坏话来解恨,突然水近清眼前一亮,喜道:“哥,你看那是不是近香那死丫头?”

水明镜随声看过去,果然是近香,忙拉着水近清掉过头去找了个隐蔽的地方躲起来。

“怎么回事?现在才来?”

“管她呢,别说话,免得让她现了!”

近香跑得气喘吁吁把线买回来,水二婶又现针不见了,于是又打近香去买针,这才跟水明镜兄妹碰了个正着。

等近香走近,水明镜兄妹交换了个眼色,也不吭声,窜出来对着近香就是一阵暴打。近香措不及防,一下就被摁倒在地。这次没了水明泊劝架,水明镜又是十四五岁的男孩,有的是力气,近香完全没有办法反抗,只能抱着头捂着脸,一边大声喊叫:“不要打啦!你们不要打啦!大哥大姐你们不要打啦!”

很快近香的脸上就多了几道血痕,才刚刚消去的青青紫紫又布满了手臂胳膊。

近香被一阵又掐又踹,疼得眼泪掉出来了,不住地跟他们说不要再打了,但是水明镜兄妹打得兴起,哪里会住手。

“住手,你们太不像话了!”突然一声暴喝,水明镜和水近清愣了一下,趁着这个空档,水近香卯足了劲爬起来就跑,一头扑进来人怀里哭道:“选哥哥!”

原来阳成选去隔壁村找人帮忙从南方带点东西,回家恰好路过这里,远远听到好像是近香在哭,赶忙跑过来,就看到了这一幕。低头看近香在自己怀里抽抽噎噎地哭得好不凄惨,阳成选只觉得自己心都要被哭碎了。近香从小就不爱哭,被她阿爹阿母打了也都只是死命咬着牙,现在却被打得哭成这样,阳成选怒火中烧,抱着她轻声安慰了两句,然后把她放在一旁,飞跑几步一把拎起正慌慌张张跑路的水近清,挥起拳头往他脸上就是一拳。阳成选几年的功夫不是白练的,水明镜的脸立刻就高高肿了起来,一阵痛呼,又被一脚踢翻在地。阳成选正在气头上,动起手来毫不留情,水明镜很快就不住地求饶。

谁都没想到平时看起来很好说话的阳成选起怒来,竟是如此可怕,水明镜只管求饶,水近清看哥哥被打,自己又帮不上忙,竟稀里哗啦地哭了起来。

阳成选听着心烦,这才把水明镜给放了,怒喝道:“你们胆敢再欺负她,我就打断你的手脚!让你一辈子都动不了手!滚!”水明镜慌忙爬起来,拉着水近清一路跑了。

近香早止了哭声,直着眼睛看着她的选哥哥跟传说中的英雄一样从天而降,打跑了欺负她的大哥大姐。阳成选回过头来看她有点傻傻的,心里一慌,难道被打坏了?忙拉着她手迭声问道:“香香,疼不疼?打到哪里了?你还认识我不?”

“噗——”近香笑出声来,又盯着阳成选看了好一会儿,才细声道:“我不疼,谢谢选哥哥。”

“你还笑得出来!”阳成选轻轻地敲了一下她的头,笑道:“看来真没什么大事,走吧,我带你回家。

近香为难道:“不行啊,我要去给阿母买针。”

“都这副样子了还去买什么针?我先送你回去,等会儿我去帮你买好了不?”

“真的吗?谢谢选哥哥!可是你打了大哥,回家大娘一定会找你们麻烦的!”近香忧心道。

阳成选看她忧心忡忡的样子,不住地摇头,笑道:“不会的,你就别操心了,小小年纪跟个大人似的。走吧!”

两个人慢慢地往回走,夕阳把他们的影子叠在一起,拉得很长很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