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京之后,胤禔和胤礽预想中的提前废太子之事并没有生,倒是康熙三十七年的分封诸王如期进行。

可问题是,老爷子要是真的想通了,为什么他回来后完全不给他和胤礽见面的机会呢,在宫里如此,出门也是如此。胤祾和胤礽亲密,这是胤禔很早就知道的,也颇有些欣慰,好歹是亲生儿子,就算认不了,亲热点也是好的。

“弘昶哥哥,你别担心,阿玛说了,大伯以后肯定能回来的。”弘旭就不同了,他才七岁,又长着张可爱的娃娃脸,怎么看都是颗任人揉搓的肉团子,只不过除了胤祾,也没有人敢对他下手就是了。

“奴才见过太子爷!”路仁本来在收拾东西,因为胤礽进来的时候不让人通报,他开始没看见,转身突然看着人不由吓了跳,请安的声音也大了些,直接吵醒了胤禔,不过胤礽不知道胤禔醒了,做了个噤声的动作,把路仁赶出去了。

“胤祾,很可爱啊!”胤礽无奈,只得缓缓踱了过去,然后在人们惊讶的目光中把孩子抱了起来。

“有点儿……”李太医埋着头不敢说话,张太医硬着头皮开了口。

“皇玛法!恭贺新禧!”弘昶对康熙并不陌生,被他抱着更是笑得开心。康熙的表情,则是有些复杂,他答应了胤礽不杀胤禔,但也不想很轻易放过他,要是真的废了胤禔,这个孙子,以后就可怜了。

和前世那个倒霉催的王太医一样,这个姓李的太医对康熙说了同样的话,然后康熙为难了。

“皇阿玛,他会想杀了我吧?”胤禔苦笑一声,要是康熙知道真相,他肯定先灭了自己。

“对啊,皇阿玛,你就听太子哥哥的劝吧……”胤祉也在旁边帮腔,他的目的,比起胤礽单纯很多。

还有就是康熙,他在亲征途中会生病这件事,胤禔和胤礽都一致觉得不可避免,胤礽的感觉,很复杂。

“成王败寇,有什么好想的?”胤礽说着白了胤禔一眼,他以为自己是他吗,这么小气。

“你说呢?大哥。”胤礽咬牙切齿,表情变得有点狰狞,“你被圈的时间比我还长吧?”第二次被废后,胤礽基本上就是万念俱灰了,等到康熙驾崩,更是一病不起,在雍正二年就去了,胤禔被圈了多久,他根本就不知道。

镇魇事件生后,康熙盛怒,将成年的阿哥们几乎都圈了起来,只是时间有所不同。

醒过来的时候,胤礽觉得头痛欲裂,定了定神才现自己竟然在康熙的帐殿里,周围只有个太医在。

“……”胤礽闭上眼睛,干脆不说话了,反正胤禔现在要做什么,不是他能控制的。

两人寒暄几句,表情要有多假就有多假,气氛要有多僵就有多僵,然后胤礽就提议比试了。

“你下去吧!”胤礽头也不抬,他没有要罚人的意思,他身边,也没什么人可给他罚了。

“哥哥,你抱我会儿吧。”胤礽分不清梦里梦外的世界,到底哪个是真的,可他觉得好冷。

“如果他们还有脑子的话,我们肯定不用死……”天子一怒浮尸千里,胤禔可以想象,如果他和胤礽(重点是胤礽)真的在杭州遭遇不测,盛怒之下的康熙,会把杭州城变成什么模样……

二月初九,南巡队伍途径镇江、丹阳、常州、无锡、苏州,抵达杭州。

胤禔双手抱胸,一脸看戏的表情,就是不去接人,他就不信了,胤礽还能把儿子给他扔出去。

“你有什么好怕的?”胤禔失笑,在他的记忆里,胤礽是不会怕康熙的,至少现在肯定不会。

“太子殿下,你先别急,我们马上去见皇阿玛。”胤禔面上还好,心里却比胤礽更慌,因为他很清楚,太皇太后就是年后去的。两人匆匆到了康熙的帐殿,就见康熙已经在迫不及待地准备回銮的事宜了。

“你们把东西放下就出去吧,这里有我就行了。”虽然是胤礽的地盘,可胤禔完全没有把自己当外人的自觉。

现在倒好,他家本该二十七年十月才生的大闺女,竟然提前了一年多,最迟明年七、八月就得来了。

然后和胤禟一样,胤礽也是进去就出不来了,因为那个箱子的盖很沉,单靠一个小孩子的力气,在里面是推不开的。

“皇阿玛不会同意的。”胤禔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最后把康熙都给搬出来了,不过他说的倒也是实话。

“呜呜……”原本眯着眼睛看胤禩的胤禟疼得两眼泪花,无声抽泣。

“走不动也得走,难不成你还想叫我背你?”诚心不诚心的就先不说了,单看这台阶的陡峭程度,胤禔就觉得眼晕,自己上去还凑合,要想背着胤礽这么一个分量不轻的小肉团子,他暂时还没有那样的本事。

“保清啊,你是不是觉得最近的功课有点吃紧啊?”除了这个,康熙想不出胤禔现在的年龄,还有什么需要操心的。而他的功课,那是他特意命人加快了进度的,因为早在很久以前,康熙就现胤禔在学业上不是很用心了,这倒不是说他不认真听讲或者是不完成功课,而是上书房的师傅要求什么,胤禔就做什么,他从来没有自己要把事情做得更好的想法,只要能交差就行。他的表现,和拼命在康熙面前挣表现的胤礽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这天,胤礽没有像往常那样钻进康熙的御辇,而是待在自己的马车上。过了会儿,就有人来禀报,说是大阿哥求见,胤礽想了想,同意了,反正他也不可能永远躲着胤禔,有些事,他得亲自问他。

上辈子的胤礽那么拼命,是因为有自己这个压着他的哥哥在,他想过自己就不得不努力,这辈子两人的关系好了,再加上骑射和年龄也有关系,相差两岁,在成年之前基本上很难追上,所以缺乏压力的胤礽就顺其自然了,反正康熙不会让他上战场,骑射之类不要求他必须有多好,过得去就行,再说胤礽的水准还是远远在“过得去”之上很多的,只是说不上出类拔萃了,不过现在有了胤祉的刺激,一切就不好说了。

“保成,对不起,我不该提到……”感受到胤礽语气中的变化,胤禔在心里骂了自己一句“哪壶不开提哪壶”,然后低头去看他,胤礽该不会被自己给惹哭了吧,他认真看了看,没在胤礽脸上看到眼泪的痕迹。

心情复杂地谢过恩,胤禔开始了沉闷的养伤生涯。尽管肩伤不轻——至少比前世那次来得要重——可胤禔糟糕的心情却和这个没有多大关系,让他感到郁卒的不是他的伤势,而是他为什么会受伤这件事本身。

两人转着转着,胤礽突然眼尖地看到了那天那只从他怀里逃走的银狐,于是拍马追了上去,胤禔不知道他要做什么,只得紧紧跟上,而在他们身后的不远处,那些被他们勒令不许靠得太近的侍卫,看见皇太子和大阿哥拍马冲了出去,都不敢懈怠,纷纷往前冲去,不过胤礽和胤禔身下的马匹都是百里挑一的好马,他们一时半会儿也追不到。

“困啊……”胤礽说着打了个哈欠,“可我有好多话想给哥哥说,谁让你老是不来找我的。”他的语气中蕴含着隐约的抱怨。虽然胤禔从小就爱欺负他,没事就捉弄他玩,可在这个宫里,他还是对他最好的人,他不想失去这个哥哥。

“太子殿下,你还是回去吧,要不明天……”有的你受的,胤禔虽然只比胤礽大两岁,可他上辈子却是上过战场的,这次出行也基本是以骑行为主,在马背上待一天倒是无所谓,可胤礽不同,他自幼生活在宫里,骑射虽然练得不错,却没有过这样整天骑行的经历,要是他真不回去休息,绝对会吃大苦头的。

“是么?嬷嬷你觉得呢?”惠妃又上下打量了两眼,觉得自己没看错,转身问方嬷嬷的意见。

“哥哥,我昨天晚上真的梦到皇额娘了,她对我笑……”

“胤祉见过太子哥哥!见过大哥!”

胤禔醒来的时候胤礽已经醒了,安静地靠在他的怀里,见他醒了才轻声道:“皇阿玛怎么还不来?”

康熙沉吟片刻,缓缓道:“保成,你要记住你的身份,你是皇太子。”虽说胤礽被册立为皇太子已经三年多了,但是除了仪制方面的区别,他还没有真正感受到这个身份的特殊之处。他还不明白,他的身份,之于这个王朝,有着怎样的分量,他更不知道,在未来的很多年,他的众多兄弟们,会不择手段把他从这个位置上拉下来。

“我晓得的,到时候肯定叫你。保……太子爷,你别乱抓啊……”可能是脸上觉得痒,胤礽说着说着话就抬手去挠,吓得胤禔赶紧抓住他的手,连声劝道:“要是抓破了脸上会留下印迹的,那就不好看了……”

这天,胤礽来到延禧宫的时候,胤禔正好也在,看着胤禔抱着胤祉玩,胤礽莫名地觉得有些不舒服,哥哥都没有抱过他呢,怎么可以去抱十弟,胤礽心里很不平衡,冲上去就去扯胤禔的衣袖。

胤禔初时有点别扭,想了想终于还是伸出手,揉了揉胤礽光溜溜的脑门儿,小家伙,这是你自己送上门来的。

“我不喜欢吃胡萝卜!”胤礽坚持有福同享有难同当,自己有糕点吃,兔子也要有,自己不吃胡萝卜,兔子也不吃。

“哥哥,坏坏……”双手被胤禔紧紧握住,胤礽怎么也挣扎不出来,于是圆睁着眼瞪他,仿佛在控诉他欺负他。

就在康熙大雷霆的时候,胤禔的神识早已飘到了另外一个场景,那个场景非常诡异。

不过他也没生气,毕竟两位嬷嬷的心情是可以理解的,李嬷嬷是担心自己逗哭胤礽惹得皇阿玛不开心,凌嬷嬷则是又担心胤礽哭得厉害,伤了身体,又害怕康熙责怪她不会带孩子,双重压力之下,紧张过度也是正常的。

康熙就在炕边坐着,见了胤禔笑呵呵的,让胤禔顿时有了不好的预感,皇阿玛这是要他干嘛啊。

“哎哟,我的小祖宗,你可算是回来了……”见到胤禔,李嬷嬷惊喜万分,心中直念“阿弥陀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