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后不许这么做了,知道不?”说这话的时候,胤禔完全没有想过自己的立场,他就是单纯地不喜欢胤礽这样。

二月中旬,西巡的队伍出了京城,胤禔骑马,胤礽在御辇上陪着康熙,胤禔想找胤礽说话,还是没有机会。

大哥和太子二哥怎么都不理他呢,是因为他表现得不好吗?胤祉闷闷地想。

“你哪只眼睛看见我不想和你待在一起了,我是不想待在车上好不好?很闷的啊……”胤禔养伤的那几天,胤礽天天过来缠他,他不理他,他就生气,他理他了但是态度恭敬了,他也不高兴,胤禔没办法,只得在胤礽面前随意起来,摆出一副哥哥对待弟弟的态度,而是臣下面对皇太子的态度。

“大阿哥,你没事吧?”那帮侍卫现在也是战战兢兢,跟着两位小主子出来打猎,结果把大阿哥伤成这样,他们回去还不知道怎么向皇上交差呢,偏偏两位小主子还在闹脾气,太子殿下气呼呼地走了,把受伤的大阿哥留在原地,他们只好分成两批,一半跟着胤礽走了,剩下的过来看着胤禔,只希望他伤得不要太重。

由于那天的受伤,此后几天的路程胤礽都是在马车上度过的,不过他却不肯再上康熙的御辇,而是呆在自己的车上,好叫胤禔陪他,胤禔拗不过他,只得偶尔弃马登车,好在胤礽一见着他就有说不完的话,行程也不至于太过无聊。

“哥哥你怎么又捏我……”胤礽拿手护住脸,义正言辞地抗议道:“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哥哥不能再随便捏我!”胤礽深深地觉得,他现在的脸之所以这么圆,肯定都是胤禔的“杰作”,他坚决不要再被掐了。

“你去吧,路上小心点。”爱新觉罗家的天下是马背上得来的,皇家的阿哥们也是自小学习骑射,胤礽年纪虽然小,骑术却是极好的,康熙也没想过一直把他关着,他想出去骑会儿马,他很大方就同意了,让他下了御辇。

“你是在高兴可以出去玩了吧?”自从胤礽去年进入无逸斋开始读书,他的时间就被康熙压榨得差不多了,玩的时间少得可怜,如今能有机会出宫透气,哪怕路上也要读书,心情也会比在宫里的时候要好啊。

皇额娘是为了生下自己才会死的,她会不会恨自己呢,想到这个问题的时候,胤礽浑身猛地一颤。

还有胤祉、胤禛他们两个,他上辈子一向是老三、老四叫着的,先前几年叫着十阿哥、十一阿哥,他总是会想到胤俄和胤禌,也是别扭得很。当然,最不受影响的是胤礽,反正都是叫着太子爷,序不序齿,对他影响最小。

两人刚刚躲到桌下,就有更多的横梁砸下来,还有一根直接砸到了书桌上面,好在这张紫檀木的书桌质量非常过关,就是横梁重重砸到上面,也只是稍微晃了晃,完全没有要散架的迹象,胤禔搂着胤礽微微松了口气。

好在五月里喜事不少,康熙被儿子的独立自主打击到的心情被郭络罗家的两姐妹稍微安慰了下。五月二十七的时候,宜嫔郭络罗氏的妹妹生了六格格——即后来的恪靖公主——虽说是个女儿,但在皇上子嗣还不丰盛的现在,也是喜事一桩,而宜嫔本人也传出了有孕的消息,双喜临门之下,她们姐妹一时间在后宫倒是出尽了风头。

不管前世有什么恩怨,今生截止目前为止,他和胤礽的关系还是不错的,胤禔想了想,决定去看看弟弟。

在新晋封的嫔位里面,只有惠嫔和荣嫔是有儿子的,不过荣嫔的儿子,暂时还不被任何人看好。

“太子爷,我们去里面等五阿哥吧?”凌嬷嬷低头看了眼胤礽,人家再小也是主子,要走要留他说了算。

“是皇阿玛给你的吗?”胤禔想起自己上次告诉胤礽,他现在开始练习骑射了,过了年就能跟着皇阿玛去狩猎。

“好啊,你们玩吧,皇上等一会儿才能过来。”听了胤禔的话,太皇太后很高兴,觉得这是他们兄弟情深的表现。

事实证明,纳喇氏没有记错,也没有说错,在胤禔小的时候,康熙对他是真的很不错,对得起慈父的称号。

好可爱啊,好可爱……别看胤禔在战场上威风凛凛的,其实对可爱的东西历来没有抵抗力,这会儿也是。

因为康熙的主要目的是让胤禔见下胤礽——其中的原因胤禔想了很久也没想到,虽然他一度怀疑,他皇阿玛这么做是想从小培养他们的兄弟感情,但是始终没有得到印证——纳喇氏在坤宁宫就是个当背景板的,等到五阿哥和七阿哥的会面结束,她就领着儿子打道回宫了,面上自始自终没有表情,就是心里,不知道纠结成啥样了。

刚刚进入正月的时候,康熙目前最年长的皇子赛音察浑殇,年四岁。赛音察浑的早夭对已经失去过一个儿子的荣贵人来说是打击巨大的,可是胤禔知道,这个倒霉的女人杯具的命运才刚刚开始。

“我跟你走。”胤禔重重点头。

“两位施主好,贫僧法号行痴。”那位师傅双手合什,回了个礼,分别看了胤禔和胤礽一眼,什么也没说,走了。

“他就这么走了?”胤礽目瞪口呆,都说出家人是世外之人,但是见了他们敢这么无礼的,他还从来没有见过。

“不走做什么呢?留下来叙旧啊。”看着行痴远去的背影,胤禔若有所思。行痴,这个名字好熟悉啊,他好像听过。

“你别说,我好像还真的见过这个人……”被胤禔那句叙旧提醒了,胤礽突然想起了些幼年时的往事来。

“你见过他!真的假的?”胤禔明显不信,胤礽从小生活在宫里,去年才开始跟着皇阿玛出门,怎么可能见过大师。

“我真的见过他,而且还是皇阿玛带着我去的,我那会儿好像是两岁、还是三岁来着……”胤礽努力回想,“我记得我还叫他老和尚……”但是只能想起一些零散的片段,到底他那个时候太小了,能有点印象就算不错了。

原来是他……听完胤礽的话,胤禔终于证实了自己的判断,难怪觉得眼熟呢,原来是自家人。

“哥哥,你知道他是谁啊?”胤礽好奇地问,这个行痴大师的身份,他是完全猜不到呢。

“啊!我不知道啊,我就是随便猜猜……”这个时候,关于先帝爷出家的说法还没有在民间传开,胤礽不知道,那是很正常的,胤禔也是前世出宫开府后才隐约听到些的,可他不知道,他该不该告诉胤礽这件事,他也不知道,康熙带他们来五台山的用意到底是什么,要是他说错了,康熙对他的印象会更差吧。

胤禔正在犹豫,康熙就派人来找他们了,关于行痴大师身份的话题顺理成章地被打断,胤礽以后也没再问。

康熙刚刚和寺庙的主持见过面,问了些那个人的情况,但是那个人不肯见他,只说各人有各人的缘分,无需再见。

看到康熙的情绪有些低落,胤禔隐隐猜到是和他们刚才碰到的人有关,他很聪明地什么也没提起,请过安就退下了,倒是胤礽,被康熙留下来说了好久的话。关于那次谈话的内容,胤礽后来一直都没对胤禔说过,这在他们而言,算是很少见的情况,不过想到自己也有事瞒着胤礽,胤禔对此倒也不是很介意。

古语有云,“有心栽花花不,无心插柳柳成荫”,康熙满心想见行痴大师,人家不见他,胤禔什么也没想过,结果出了正殿没多久就碰上了,行痴静静看了他一会儿,对他说了四个字,“你跟我来。”

胤禔很好奇,他不明白皇玛法不肯见皇阿玛为什么又肯见自己,于是想也没想就跟了上去。

“施主不是属于这个世间之人。”行痴带着胤禔在寺庙里左弯右拐,一直到了个偏僻的小院才停下来,开口第一句话就把胤禔吓得浑身冒汗。十一年了,终于有个人知道他的身份了,他既是不安又是欣慰。

“大师此话何解?”胤禔揣着明白装糊涂,他不确定行痴到底知道多少,也不敢贸然去问。

“此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即可,又何必细说呢?”行痴倒是直接,他很坦白地告诉胤禔,他的事,他都知道。

“请问大师可知,我为何会有此遭遇?”好几年了,胤禔一直没想通,他回来到底是为了什么的。

最开始,他觉得自己应该是回来夺取那个位置的,那个他前世挣了半辈子也没争到的位置。

但是现在,胤禔已经没有那样的想法了,那个从小就信他、喜欢他的弟弟让他逐渐放弃了这个打算,他是真的不愿意再和胤礽作对,所以胤禔告诉自己,只要胤礽自己不出问题,他是不会再争的。

可这样的话,他回来还能是为了什么呢,胤禔始终找不到答案,总觉得心里空荡荡的。

“自然是为了前世未了的牵挂。”对胤禔来说,行痴的话说了等于没说。

他现在想知道的,是他到底在牵挂什么,他连皇位都可以不在乎了,他还会在乎别的吗。

可如果真的什么都不在乎,他的回来,岂不是变得毫无意义,胤禔的眼神愈茫然,他直直地抬眼看着行痴。

“答案就在施主心头,只能施主自己去寻找。”仿佛看穿了胤禔的想法,行痴又补充了句。

“多谢大师提点。”胤禔明白,行痴对他的指点,只会到这里了,剩下的,只能他自己去想。

“阿弥陀佛!”行痴言罢转身离开,该说的他都说了,他们还会不会重蹈覆辙,就不是他能看到的了。

那天之后,胤禔再没见过行痴。三个月后,他在宫里听到大师圆寂的消息。

作者有话要说:

那啥,顺治爷被俺写得像个神棍,⊙﹏⊙b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