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礽对太皇太后不是很熟,也听不懂她和凌嬷嬷的对话,虽然没有哭闹,但是表情显得有点不耐烦,不时还在凌嬷嬷怀里挣扎几下,似乎想要自己下地去走,他这会儿正是刚刚学会走路的年纪,走得不稳当,兴趣却很大。

见喜……这不就是天花吗,纳喇氏懵了,不知所措地看着王太医,一时竟不知该说什么。

掰着指头算了算,胤禔现自己还要两年才能进上书房,在那之前他得找个合适的理由远着胤礽,可找什么好呢。

听到胤禔的回答,康熙摸摸他的光脑门,看他的目光多了几分欣慰,即便胤禔现在未必能懂他的意思。

看着康熙年轻的脸上喜悦的表情,胤禔不得不承认,在他们兄弟还没有长大的时候,他的阿玛,是天下最好的阿玛。而看着康熙怀中娇憨可爱的二格格,胤禔的眼中则是多了几分不为人所察觉的怜悯,因为他知道,还有不到两个月的时间,他的这位小姐姐就要离开他了,他知道她的命运,却无力改变。

他其实并没有看清眼前人的面容,只是凭着多年的印象以及熟悉的身形猜测道。

到底要不要争呢,胤禔又开始头痛,对于那个位置,他不能说自己无欲无求,那样的话他自己都不信,可兄弟之间,为了争权夺利闹到上辈子那个地步,胤禔又是于心不忍,他不想再看到那样的局面,即使输的不是自己。

好在那些都是遥远的事情,未来的九龙军团,现在还不到四分之一呢,胤禔还有大把的时间去思考未来的方向。

眼下他最需要关心的,是即将到来的皇太子册封仪式,这件事对胤禔的最大影响就是,他以后见了胤礽,就得对他行君臣之礼了,这才是胤禔对胤礽成为皇太子最不满的地方,明明就是个软乎乎的肉团子,怎么就要做太子了呢。

和胤禔的心有不甘比起来,身为当事人的胤礽反而才是最淡定的——当然,这和他的年龄有关,人家压根儿就不知道皇太子是什么意思——哪怕是康熙决定了册封大典放在十二月十三(那是康熙和仁孝皇后嫡长子承祜的生祭),胤礽每天见到胤禔还是笑嘻嘻的,嘴上也是甜甜地叫着哥哥,然后还会拿出自己的新玩具,叫哥哥教自己玩。

大多数时候,胤禔对胤礽都不是很有耐心的,没办法,皇太子这个亮晃晃的招牌还是有点膈应人的,他多缠他会儿,他就会凶他,胤礽经常是委屈得眼泪汪汪的,不过胤禔只要拿眼瞪他,胤礽就会吓得把眼泪收回去,因为胤礽知道,要是他真的哭了,哥哥就不会来陪他玩了,皇阿玛又总是忙得很,他一个人好无聊哦。

“哥哥,你跟我来,有小兔兔……”这天,胤禔刚到乾清宫的西暖阁,胤礽就急不可耐地拉着他往后面院子走,一脸献宝的表情,边说还边比划,“小兔兔才这么大,我都能抱……”

“保成,你慢点儿……”胤禔颇为无奈,胤礽自己都走得不稳呢,还拉着他,结果两个人一起踉踉跄跄,看得身后的嬷嬷们胆战心惊,他也深觉丢脸。想当初,他可是满了周岁就能到处乱跑了,这小子还是摇摇晃晃的呢。

“兔兔好漂漂哦……”胤礽根本不听胤禔的,一个劲儿地给他介绍着自己的新宠。

“是皇阿玛给你的吗?”胤禔想起自己上次告诉胤礽,他现在开始练习骑射了,过了年就能跟着皇阿玛去狩猎。

胤礽听了很羡慕,还吵着他也要学,说是将来去打小兔兔,胤禔说他年纪小,现在还学不来,胤礽当时就撅起了嘴,不肯跟胤禔说话。现在想来,他肯定是跟皇阿玛说了,皇阿玛才会给他兔子的。

“不是,是我自己选的。”胤礽很骄傲,皇阿玛送来的兔子都不好,哪有他自己选的漂漂。

“哦,保成这么厉害?”胤禔挑了挑眉,这小东西,几天没见长本事了啊,都会自己选宠物了。

“我本来就厉害!”胤礽得意地挺了挺小胸膛,脸上的肉肉因为他点头的动作一颤一颤的,胤禔看着好玩,伸手掐了一把,胤礽委屈地皱了皱眉,却把胤禔的手抓得更紧了,生怕他不陪自己去看兔兔了。

可能是胤礽说得多了,胤禔对他口中“可爱的兔兔”也有了期待,宫里玩具少,有只漂亮兔子玩也是好的。

谁知等他们到了后院,见到了传说中的可爱兔子,胤禔立马就傻眼了,胤礽这兔子是从哪里挑来的,他怎么觉得像是御膳房的——因为宫中的猫狗房绝对不会有这么低劣品种的兔子——胤禔额上一排黑线划过……

“哥哥,兔兔是不是很可爱啊!”胤礽见胤禔不说话,还以为他是被兔兔的美貌给震撼了。

“保成,你这兔子哪里来的?”胤禔忍不住了,堂堂皇太子,抱着两只肉兔玩,这实在是太不像话了。

“……呃,我记不清了。”胤礽又不是一个人去选兔子的,哪里记得具体位置,“哥哥也要兔兔吗,你问凌嬷嬷吧,她知道……”胤礽对自己的眼光非常满意,觉得他选中的兔子就是全天下最可爱的兔子。

胤禔回头看去,凌嬷嬷一脸哭笑不得的表情,顿了顿方道:“七阿哥想要兔子,万岁爷派人送了,可七阿哥不喜欢,说要自己重新选,万岁爷准了,奴才就带着七阿哥去了猫狗房,谁知七阿哥都看不上,正好御膳房里今日进了兔子,倒被七阿哥看上了……”后面的事凌嬷嬷不说胤禔也能猜到,肯定是他坚持要肉兔,其他人拗不过他,只得认了。

就算这是只肉兔,可是被未来皇太子看上了,身价也是倍增,胤礽让人抱着兔子回了乾清宫,底下的人立刻给它收拾出了窝,还把它洗得干干净净的,那个待遇,不是一般人能享受的……

“哥哥,兔兔好可爱的,你要抱抱不?”就在凌嬷嬷解释兔子的来历时,胤礽已经把兔子抱了出来。

胤禔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胤礽见他不接,还以为他不喜欢兔子,就摸了摸兔子的脑袋,安慰它道:“虽然我哥哥不喜欢你,可是没关系的,我喜欢你,以后我每天给你好吃的,有桂花糕,有莲子糕……”

“兔子不吃糕点的,它们只吃胡萝卜……”胤禔没想到,这只兔子在胤礽心目中的地位这么高,就连每天严格被康熙控制的点心都可以和他们分享。要知道,他想从胤礽手头骗点糕点都是很不容易的。

“我不喜欢吃胡萝卜!”胤礽坚持有福同享有难同当,自己有糕点吃,兔子也要有,自己不吃胡萝卜,兔子也不吃。

虽然这只小肉兔现在个子小,可胤礽的个头也不大,抱了会儿就抱不动了,胤禔没办法,最后还是接过了兔子,两人抱了兔子去前面屋子玩。于是这只毫不起眼的肉兔,就成了第一只活着进入乾清宫的兔子。

那个时候的胤禔绝对不会想到,他给自己找了个多么难缠的对手,这导致未来很多年内,他都屈居下风。

康熙十四年的十二月十三很快就到了,康熙正式册封胤礽为皇太子,由于年龄和身份的限制,胤禔没有亲自看到胤礽被册封的仪式,不过听说整个过程胤礽都是被乳母抱着的,毕竟是不到两岁的孩子,估计他对这事儿也没印象吧。

皇太子的册封仪式过后,胤禔好几天都没去乾清宫,他不知道该怎么面对现在的胤礽,让他对着一个不懂事的奶娃娃行君臣大礼,他真是有点拉不下面子,尤其是他还拥有前一世被胤礽欺压了半辈子的记忆。

十二月十七是仁孝皇后的生祭,康熙再次前往巩华城祭奠皇后,顺便告诉她正式册封胤礽之事。

康熙不在宫里,胤禔不来找他,胤礽闲极无聊,只能整天抱着兔子玩,没事还给它喂点儿点心什么的。好在这只兔子适应能力强,喂什么吃什么,从来不挑食,很快就胖了两圈,胤礽已经抱不动他了,只能把他放在炕上玩。

胤禔再次见到胤礽是在宫里的年宴上,这是皇家一年一度的家庭大聚会,谁也躲不了的。

去年的这个时候,胤礽不过是被奶嬷嬷抱着在年宴上露了个小脸,今年则不同了,他是皇太子,是和皇帝一样要接受所有人的跪拜的,胤礽还不习惯这些,他坐在康熙身旁的椅子上,看着面前下跪的人群,表情有些奇怪。

“皇阿玛……”胤礽侧过身,小声地叫了声康熙,他不知道到底生了什么。

“保成,乖乖坐好。”康熙的表情倒也和蔼,不到两岁的皇太子,要他完全遵守礼节,不出任何差错,那不现实的,只要胤礽能乖乖把年宴坚持下来,不出大的乱子,他就觉得是非常不错的表现了。

“哥哥……”胤禔也在跪拜的人群之列,他是和八阿哥长生,九阿哥万黼一起的——当然,那两个小家伙是被奶嬷嬷抱着行礼的,只有胤禔是自己行动——胤礽见了他就下意识地唤了声哥哥,随即想起康熙的叮嘱,就闭嘴不言了。

看着端坐在高椅之上的奶娃娃一脸和年龄不相符合的严肃,胤禔感慨万千,不管将来他想走哪条路,他和胤礽的相处方式都必须改变了,胤礽是皇太子,皇阿玛肯定不会乐意看到自己还像过去那样对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