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承乾见玉藻现了本相,略不在意,伸手抚摩皮毛,道:“是了,玉藻,你方才一场好睡,我却还没歇息呢。”伸手轻推白狐,要她卧倒;玉藻不明其意,但也顺势卧下。李承乾便在白狐胸腹柔软之处,选了个舒服位置躺下,正待闭目,又道:“有些冷,须得盖些东西才暖和。”伸手一摸,正摸到九根巨大尾巴,毛绒绒的。他拉过两根来,盖在自己身上,便如围脖一般,沉沉睡去。

下界来,却已经不在积雷山。玉藻看看路径,说是到了通天河边。牛魔王等人都在娲皇宫中,两人也就不再去积雷山,认了路径,自往长安而来。

玉藻脸上神情微微一窒,随即笑道:“莫非殿下曾在梦中神游至此么。”李承乾摇头道:“我从不做梦的。只是这周遭景色,真的熟悉得紧,仿佛曾经看过千百遍一般。”沉吟半刻,不得其解,叹道:“罢了,或许是我错觉。”和玉藻上玉阶。

仿佛风卷残云一般,九灵元圣将一桌酒菜吃得干干净净,打个响亮饱嗝,轮流抹抹九个嘴巴,心满意足站起身来,方才与诸人叙礼。牛魔王一一介绍了,这九灵元圣虽然相貌凶恶,举止粗鲁,为人却仿佛还颇直爽,只是说话粗声大气,唾沫横飞,让玉藻不禁微微皱眉。

蛟魔王哼了一声,挥方天画戟上前便刺,鬼车也不甘示弱,举月牙铲相迎,两人便在湖上赌斗起来。李承乾往日在东海,虽然也曾见蛟魔王出手,总是多以机谋巧诈取胜,自道:“吾宁斗智不斗力”,不知其神通到底如何。今日这鬼车与蛟魔王似乎颇有渊源,彼此熟悉底细,蛟魔王也就不用那些诡诈手段,拿出真实本事来。李承乾在云端上看了,暗暗赞叹,心道:“这蛟魔王果然好手段,当日在东海,我还把他看得有些轻了,只当与自己在伯仲之间,如今看来,却是要稳稳胜我一筹呢。这鬼车又是什么来历,看模样定然是个妖怪无疑,但能有这等本事的妖怪,怎么没听玉藻提起。”

玉藻伸手朝西北方向遥遥一指,李承乾顺着望去,只见天边隐隐一道白线,不知什么所在。玉藻道:“那是西牛贺州极北之地,有一座绵延数千里的大雪山,雪山下有一妖国,名狮驼国。”

他又向李世民上了一表,道李承乾有献轩辕剑大功,往昔虽有过错,尽可原恕,请李世民封李承乾为燕王,以酬其功。李世民看了,也不反对,也不应允,只是不加理会。李泰心中更是忧惧。倘若李世民封李承乾一个什么燕王,则名分早定,说明在父皇心中,自己这个太子之位是确定不移。如今父皇不肯如此,则说明心中已经有了犹疑,自己若不早为筹划,只怕真要如那个乌巢和尚所说,日后死无葬身之地了。

乌巢微微一笑,也自告退。敖山见他去了,问泾河龙王道:“父王,这和尚是什么用意。”泾河龙王摇头不语,过了片刻道:“若是李泰真听信他的话,于我们倒是大有好处。”敖山道:“为何?”泾河龙王道:“我与你说过,人皇气运,并非虚无缥缈之物。百姓之崇敬,万民之景仰,人心之向背——此即是人皇气运也。那李承乾既然有佛门支持,岂是好相与的。若是李泰真也如李世民一般,再来一次玄武门之变,到时候兄弟手足相残,父子骨肉逼迫,皇室内乱,甚至天下分裂,则气运必衰,就算有轩辕剑,也是镇压不住了……只是这乌巢和尚,又到底存了什么心思呢?”敖山笑道:“管他存了什么心思,我们只管做我们的便是。再说,至少那三昧真水的修炼法门是真的。”手腕一翻,掌心已经凝成了几个小小水珠,宛如珍珠一般来回滚动。泾河龙王摇头道:“这正是我奇怪的地方。三昧真水,是应龙一脉的秘密,如今四海龙王已死,只有敖吉他们几个才知道,这和尚是从哪里得来的,又何必要教给我们。”想了半响,不得其解,摇摇头,自回后殿去了。

头戴青纱一字巾,脑後两带飘双叶;额前3点按3光,脑後两圈分日月。道袍翡翠按阴阳,腰下双绦王母结。脚登一对踏云鞋,夜晚闲行星斗怯;上山虎伏地埃尘,下海蛟龙行跪接。面如傅粉一般同,似丹砂一点血;九龙神火绝太师,手削木剑名巨阙。

王远之心中稍安。这七条火龙乃是天罡北斗阵中化出,口中喷吐的乃是三昧神火,仅比三昧真火逊色一筹,世间万物,除了那些极厉害的神器法宝,皆可被这三昧神火炼成灰烬。正要再度运转阵法,猛然右手掌心一阵剧痛,仿佛被烈火烧炽一般,险些连松纹剑都握不住。急急看时,只见一团青气正从手背漫出,朝握剑的五指延伸过去,瞬间五根手指如同被针扎一般,疼痛难忍。大惊道:“这是什么邪术!”一语未毕,耳边轰轰巨响,就见九条火龙嘶声怒吼,身躯断裂成数十截,纷纷坠落在湖面,化作熊熊火海。又听呛的一声清响,方才那道锋锐青芒从重重烈火中冲出,已然涨大到十几丈长,矫夭如龙,横游天际。

玉藻道:“正是他呢。”李承乾又问6压道人的来历。玉藻笑而不答,伸手指了指天空,李承乾不解,道:“是天庭神明?”玉藻失笑,点头道:“嗯,勉强也算是罢。”李承乾见自己猜的不对,再看看天上,只见一轮明日耀眼刺目,陡地想起当日在辽东,6压现身时,便是天边升起一轮巨大红日,当时自己还奇怪怎么天出二日。再一想,登时明白过来,讶道:“太阳?”

张果老颜色不动,又问道:“佛门接引、准提两位教主,来历如何?何时得道?又修至何境?”

片刻间,内侍取来了干将、莫邪双剑。这两剑本为一对,一雄一雌,原名也不是干将莫邪。只因自欧冶子铸成之后,于春秋时,又经当时的铸剑大师干将、莫邪夫妻二人,以自己精血为祭,魂灵为引,重新锻炼过,威能更胜,故此后世皆以“干将”、“莫邪”称之,原名反倒早已被人忘却了。李世民取过双剑,伸指在剑身上抚了一抚,正要交给李承乾。长孙皇后在旁笑道:“剑是雄雌一对,所赐之人也当是一对才好。”

敖山嘻嘻笑着,也不答话。泾河龙王叹道“罢了,好在我早有准备,筹划千年,大计将成,倒也不必忧心这些。”对敖山道:“你随我来。”

天蓬走入乌巢中,满面笑容,欢喜赞叹道:“恭喜殿下再斩一尸,距离证得混元又近一步。我天庭复兴大业,又添几分胜算矣。”又对和尚道:“还未请教法师法号。”和尚微微而笑,道:“我既在这乌巢中所生,不妨以此为号便是。”天蓬鼓掌道:“妙,妙,原来是乌巢禅师。”三人一齐呵呵大笑。

“正是外甥。”

原来玉藻知道这两人的神通,倘若是寻常的摄心**之术,或许能对付李承乾,却定然无法影响玄奘,所以取出这有两千多年道行的玉石琵琶来,奏出一早已失传的上古名曲。这曲中不含半点狐妖媚惑的法术,纯是以自身音律动人。李承乾和玄奘都是博学多才之人,于音律一道也有些涉猎。不觉之间,便被这妖狐的弹奏吸引过去,渐渐心神沉醉其中,手脚迟慢,争斗杀伐之心大减。

李承乾盘算一会,道:“好,法师于我有救命之恩,此等小事,理当效力。”

李承乾一惊,道:“莫非是三藏法师?”

若是换了大唐,别说皇宫,就是寻常王侯公卿之家,建造开府时,都定然是要请著名的修道者前来,布下各种避邪退魔的法术禁制,哪里容得妖怪随便混进。据李承乾记忆,他当年的太子府建造时,一口气请了当朝最杰出的两位道士:袁天罡和李淳风,为太子府勘查风水,设下禁法,防止妖邪进入。当然,这并没有能阻止后来大臣们弹劾他“结交妖邪,优游玩乐”,最后被废去太子之位。

大唐开国,以百战得天下,几乎荡平了整个南瞻部州。处处设道立县,节度经略。但那些边远地区,自然就兵威有所不及,往往放任自流,只要不出乱子,不公然造反,也就任其自生自灭,不加干涉。

但如今截教覆灭,上清教主隐居,元始天尊一手执掌的道门,自然是绝不会收妖族弟子了;唯一出路,就是投身佛门。

那紫裙少女敖泠却有些惧怕似的,怯怯地躲在敖吉身后。

避水珠果然效用非凡,佩在身上,无需掐避水诀,便能推波分水。李承乾对东海也不熟悉,循旧路先到了蛟王宫,静悄悄的,半个人影也没有,只见到遍地狼藉,到处翻乱,显然早已被搜查过。

师兄弟两人眼见混沌钟来得凶猛,躲避已然不及,手中的轩辕剑和定海神针又不可倚仗,难道坐以待毙不成。只得齐齐怒喝一声,都现了金身法象,二十四头,十八只手,执定了缨铬,伞盖,花罐,鱼肠,加持宝仵,宝锉,金铃铛,金弓,银戟,幡旗,宝幢,莲花,令牌,钵盂,尖枪,阔剑,舍利,经书等诸般法器,朝上顶去。

话虽如此,然而此次天庭已经是倾巢而出,除了瘟部未动,水火雷斗四部齐至,又有李靖、哪吒、韦护等,天庭菁华,尽数在此,还要“另择良将”,却哪里有人选。但以碧霄而言,反正此行是李靖统帅,就算劳师无功,天帝震怒,自然也是着落到李靖头上,怪不到她,何必忧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