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梦心他们进来了,站得最近的大丫鬟低头不知在老太太耳边说了什么,她老人家随即往这边看来:“羽扬、梦心,你们这两个孩子,可算是来了。来,来,快到我跟前来坐。你们不在啊,我这浑身抖不自在。快来见过家里的长辈。”

“大少爷,大少爷!您……您……您怎么能这样对我?大少爷,您不爱我了吗?可是您上次出门前还说,妾身是您的一切,您还送了我您在外头让人特意绣制的荷包,您说要和妾身长长久久,一生一世在一起,可现在,您怎么能放任妾身不管了?大少爷!大少爷……”

而是……她从前根本懒得管。而只要她管了,玩死她们,就跟捏死一只蚂蚁一样轻松简单?!

“大少爷,人家一早起来……咯咯……以为您在她这儿,所以,所以才开口问。可是,可是……她,她们都说您不在,我想昨儿晚上您和大少奶奶定是在一处,就以为,以为是她们骗我,妾身一时气不过才吵闹了两句,大少爷,妾身真的已经知道错了,求大少爷替妾身求求情,求大少奶奶饶了妾身吧,饶了妾身吧……”

“妹妹忘记了最重要的,也罢,是姐姐刚刚没让你再背一次。可这南宫府第十八条家规,我以为妹妹才刚背过,不会这么快就忘记。可是冬巧妹妹,你现在这样,岂不是让姐姐也跟着为难?今日若是再不按家法处置了你,你怕真是要无法无天了!”

李冬巧眼神一凛瞬间开口,一句话说了半句,却又转口哭道,“被姐姐笑话,也是理所应当的。妹妹出生卑微,自然不能和姐姐您相提并论。妹妹已经知道错了,您何必还要如此咄咄逼人呢……大少爷,你看她嘛……”

她还记得三年前进府时第一次见她,当时的她穿着粉色小褂,明明是个粗使丫鬟的打扮,却一个人窝在偏房的内屋种花修草,一派怡然自得,根本没一点奴才的样子。梦心本来以为这是专门给大少爷指派的养花丫鬟,也就没太在意。

这中间也不知道生了什么,半途竟偶遇了南宫青宇这个器宇轩昂的南宫府二少爷,几日相处下来,不知怎么就动了心思与他私奔,尚未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竟然就先有了身孕。

她不由暗骂自己的荒唐,更为自己这“可耻”的思想和行为后悔不已。但是昨日他真的太不一样,让她根本无法抗拒,让她甚至,甚至就要整个儿迷失在他的眸子里。

听到晚晴告诉她,大少爷一早居然为她出门去买早点,她虽然觉得实在有些荒唐没必要,还有些奇怪和怀疑,但不可否认,她还是有些安慰的,甚至,她还有了一些甜蜜和温暖。至少她和他已经不再是从前那样形容陌路,至少她以为……

其实李冬巧闹得这般厉害,梦心并没有太大的感觉。宅院深深,这样的人实在太多,争风吃醋,不过是再小不过的小事儿。若不是大年初一被人闹上门来实在不妥,再加上这事毕竟关乎大少爷的名誉,她根本懒得去管。

她本来自己也不是很确定,一早听了宝儿的建议便想着来试探看看,结果这几个丫鬟言语躲闪,一看就知道是在骗她。自当日诱惑大少爷得手之后,她在家中一向得宠,更是嚣张惯了的,如今却被几个丫鬟婆子围着这么一通指点,更是气得脸色白,浑身乱颤。

她不由轻皱了一下眉头,又出什么事了?听这意思,应当是李冬巧是亲自来了。今日过节,她来道贺自是没错,不过看样子这种态度,反倒像是要来闹事了?梦心这下倒不急着起身了,反而闭目养神,心中缓缓盘算起来。

“算了,跟你说了这半日,你都不肯答应。不就是几个子儿的事情么?算了,我和夫人还要赶着回去呢……”大少爷忽然开口,这语气让小贩忽然地有了希望,一时就要眉开眼笑地以为大少爷终于要松口了。

她文采风流,长相虽只算中上之姿,但男装之后,自然越显得明眸皓齿,因此每次偷溜出门,总能吸引众人注意。

他若是真因她着了凉,那她……

即便他想要看烟花,也实在不用这般疯了似的往这里敢,而且一路上简直是披荆斩棘过来的,梦心自己都不知道有多少花花草草已经丧生在他和她的狂奔之下。

他,不仅要说她多管闲事,甚至要给她安上一个妒妇的骂名!

晚晴哪料到自家主子会是这么个反应?顿时嘟了嘟嘴巴,没敢说话。

大少爷闷笑了一声,也不知是因为看见她被撞高兴,还是听到她叫疼高兴,也或许是她摔下来的姿势实在太好笑,所以他连忍都忍不住。不过此刻的梦心也没功夫多想,因为她才滑进他的怀里,他声音便再次传来。

梦心如获大赦,不在他怀里的感觉,让她倍感清新,就连人都跟着倍儿有劲儿,再不若刚刚那么不自在。她接过他递来的荷包,弯腰替他系好。

大少爷低着头,突然觉得鼻子酸,但即便如此,他还在等梦心找他。他的话她也许不会听,但既然是老太太吩咐的,她最多只敢拖拖时间,却绝不会违了那意思不去做。这里是她回去的必经之路,他倒要看看,她究竟会不会丢下他不管。

大少爷最终也没告诉她,当日送她那件大氅究竟是想干什么,而她,也再不好问。

梦心突然觉得嘴里有些苦。她知道这个女人是在拿话激她,若是往日,她自能几句话便让她再无任何兴风作浪的可能,但此刻她心神混乱,一心一意都在想刚刚那个画面。大少奶奶白梦心,第一次不是直接面对大少爷,却也有了不知该如何回话的时候。

刚刚她突然听到他的咳嗽,竟是条件反射般就从老太太怀里跳了起来。羽扬本就没有束冠,此刻趴下身子去,长披散,越看不见他的脸。她有些僵,却不知他究竟是不是真的只是因为喝多了。

大少爷本来还坐着呆,一听得这话,不由拿眼睛去看梦心。明明众人都在笑,明明那么和睦的氛围,他却突然觉得有些空虚。他不知道是为什么,他也根本笑不出来,甚至刚刚有一刻,他竟然觉得鼻子酸。

梦心听了这话,连忙点头应是,又见他竟真的在大庭广众之下,就这么挤了过来,她哪里还敢真这么坐着,连忙往边儿上一寸一寸地移,只在长凳的边儿上搭了一角,虚坐着不敢再动弹。心中又把自己骂了一百五十遍,谁叫你没事到处乱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