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定还是醉的!

脸上的表情变得有些怪异,大少爷张了张嘴,似是想说什么,但梦心难得这么扭捏的样子,他实在不愿意这么轻易放过她,因此微一凝神,他原本想要解释的话到了嘴边,却又不动声色地收了回去。

自从前两天回来,他头一次扯开心扉跟她说了一两句之后,梦心态度大变,让他突然觉这倒真是个好方法。她别的都不怕,即便你跟她来硬的,她也可以一直忍受闷不吭声,让你好像一拳头打到水里,根本就没劲儿。但若是他给她使软的,她却极难应付,就连整个人都开始下意识听他摆布。

一旁的冬雪和晚晴见大少奶奶刚刚才提起的几分勇气,结果被大少爷这么简单的一句话就给打没了,顿时急得又要跳!那晚晴实在看不下去,她和冬雪虽说都是大丫鬟,但平日说话做事都明显更加心直口快一些。

三年了,他和她的关系,好像真的越来越僵,从开始的相敬如宾,到如今的相敬如冰。他知道她不愿见他,她怕他的冷言冷语,也怕他对她动粗,更怕他当着众人的面喝骂她,让她颜面丧尽,所以她索性躲着。

众人虽不知道出了这么件事,老太太究竟在高兴什么,但也明白这是想给梦心一个台阶下,当然,更是给下面还在各怀心思的一众妾室提个醒。

说话间,她已经几步走到了大少爷身边,伸手就将他扶住,就势挽着他的左臂,人也柔柔地早挨着他,恨不能现在就倒进他怀里去了。梦心胸口一撞,这番动作差点生生让她将手中的酒杯整个儿摔到地上。

她摆出一副苦瓜脸,一行说,众人一行笑。老太太早乐得拉着她,又让她滚进怀里,一时笑做一团。就连一向不太说话的周姨娘都笑道:“瞧瞧心丫头这张嘴,也难怪老祖宗当她是心肝宝贝儿,就是我们瞧着,心里也实在喜欢的紧。”

众人见她们俩说得好笑,一时都停下来看热闹,倒有些好奇梦心究竟想求什么。要知道赏银子这事儿,虽说不过一句话,但每年大大小小宴席可不少,这般赏下去,就凭梦心的体己少不得让她穷到掉渣。

两位小姐规规矩矩的,一个靠着陈姨娘,一个靠着周姨娘,都闭着嘴乖乖地听大人闲聊,一句话都不插口。

张氏越想越慌,那种不知究竟的无力感,让她慌乱间根本再顾不上那么多,也根本没有察觉自己有多失态,只张嘴又想说话,她哆哆嗦嗦地,半天才又蹦出两字出来:“那么……”

就在张氏快要冻成一座冰雕的时候,沉寂了好半天的东厢房里终于有了动静。

眼看着那在空中飘摇的两片破布,梦心彻底傻眼,他……他简直……她居然有了股想要骂人的冲动,这种想法把她自己都吓了一跳,这辈子她还真没骂过人。典雅大方、雍容华贵才是她奋斗的目标,她也一向将情绪控制地极好,但今天因为他,竟然差点就破了功!

“梦心,吻我……”他见她根本就没清醒,多半以为现在是在做梦,他自不能再折腾她,只得换了个方式,突然恶作剧起来。好吧,他承认他是存了私心,他并不是想简单的闹她,而是想看看她迷迷糊糊的时候,究竟愿不愿意吻他。

因此她一转头,对着银莺便是一通低声呵斥道:“你这小蹄子,还愣着做什么?还不给姨太太磕头请罪?这么冷的天,姨太太是多金贵的身子,你不说请她去屋里坐,却站在雪地里和她打招呼,这就是你的待客之道不成?大少奶奶平日教的,你都记到哪里去了?!”

只是这大少奶奶也不知怎么回事,平时温柔大方最是善处人事的,偏一遇到大少爷就开始傻。不是不理人,就是说错话做错事,结果老弄得大少爷满脸怒火地摔了门就走,让她们都跟着着急。

她说着,手指头更是将南宫环的脑袋点得晕:“当初是老太太不知怎么想的共享了学堂,才让你得了个念书的地方。若不是仗着大房,我们自己哪里来的闲钱请先生?况且学里吃穿用度都是现成的,娘也好时不时往大房走动。反正大少奶奶好忽悠得很,几句话就能弄到好些银子。你如今闹了学堂,就是得罪了大房,若他们了狠把你给赶出来,你怎么办?!”

谁知此刻再一看,背后竟也受伤了。他仔细回想才想起来,确实是有的,当时只是觉得一阵刺痛,过后有些火辣辣的,他料想隔着这么些衣服,顶多也就红肿了吧,可看梦心这副模样,只怕伤得还不轻。

她的脑袋又变得有些僵,就连表情都变得有些傻傻的,她抬起头来,心中刚想着,原来他什么都知道,他定然心中又开始嘲讽她了。就听大少爷忽而叹息了一声,将她搂进了怀里:“白梦心,你这脑袋瓜子里头又在乱想什么?你可真费劲!”

其实天知道,他身上那点伤,根本什么都不算,而且伤在胳膊上,哪里需要脱衣服,不过此刻这等好机会,而且她难得松了口,主动说要看的人可是她!再不趁热打铁他可就真是傻子了。

老太太说的不错,那女人平日里不敢吭声,自是因为根本没有由头,也不敢平白生事。到时候真得罪了大房,不仅得不到好处,还得断了财源,她自然不会去做,但这次就不同了。她儿子虽然打了人,却也被人给打了。

不能这样!梦心刚一听完,心中便立时冒出了这个念头。不能这样!老太太一向是强硬惯了的,虽说为人慈悲,但对待不懂规矩的,却从来不曾手下留情。就看那银雀不过传话没传到,便被罚了一个月的月钱就可以看出,她老人家最是作风凌厉不过。

当然,此刻的梦心更是根本连看都没看大少爷一眼。她是被气的!长这么大,她从来没被人这么骂过。她一向知道自己是什么身份,该做什么事,也努力将所有事全都做到最好。进府三年,唯一让她无法应付的,不过是大少爷一人而已。可如今,她竟被一个外人骂了!而且骂的,正是她最在意的东西!

“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大少爷突然开口。声音有些冷冷的,但脸上却还是带着一贯温柔的笑,他微一挑眉,上前几步俯视这南宫环的脸:“你还知道什么是南宫家?你当众抹黑兄弟,如今还敢这般说当家主子的坏话,真当这家里管事的都是死人了?!”

这里青宇还未曾开口呢,那边四房一个小子,突然抓起桌上的砚台就飞了过来,偏准头不足,虽是擦着他的面子过去,削掉一层油皮,却又刚好落在了三房几个小子的桌上。登时墨汁泼了一地,砚台更是翻了个儿,将桌上一溜儿东西都给砸了个稀烂。

羽扬本以为这般该没事了,里头也果然停了一阵,再没声音,他心下大安,便以为这事罢了,人就抬脚想走。可没料到才刚走几步,里头突然就吵了起来。

这边梦心光忙着应付老太太,又想着赶紧转移话题省的大家尴尬,却没觉一旁的南宫羽扬早就黑了脸。好啊!这个女人还来了劲了!一进屋,明明看到自己了,也一个招呼都不打,跟老太太说话的时候倒是口齿伶俐的很,一跟自己说话就心不在焉,她究竟在想什么?!

得了,老太太亲自劝她多少回了都没用,她一个奴才,说到这个份儿上也到了顶了,总不能亲自动手去对付大少爷的那些妾吧。那些好歹也是皇亲宗室送进来的,算是半个主子,再说了,她也没道理去对付啊。

她还想再说下去,但梦心却终于咳嗽了一声打断了她:“方姑娘,休得无礼。张妈妈可是府里的老人了,我对她尊敬还来不及,就连大少爷都常说她老人家就和自己的亲奶奶一般无二,你们这是什么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