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由有些怨怪康熙怎么这么大的好奇心!须知乾清宫室多床多,宫殿跟迷楼似的,皇帝从来不把当晚的居处告诉不相干的人,为的就是避免被人行刺,没想到他倒好,自己走出来给人当靶子。虽然他注定会当六十一年皇帝,但要是受了什么损伤也是不好的。我没好气地走过去,怎么也得把他劝回屋子里去才行。一路上禁军、御前侍卫都是认得我的,不敢阻拦,乖乖地让出路来。

我笑了笑说道:“皇上兄弟情深,真情实意,裕亲王知道了,必也是非常高兴的。”

盈盈跪拜,我轻声说道:“奴婢参见皇上,皇后娘娘。”

这天,他又要去打猎,我为他换上行服,穿上紫貂马褂,趁着穿衣的空当禀报新来的情报。

他欲言又止,挣扎了一番,终于还是嗫嗫说道:“曦敏,朕……那天是气糊涂了,啊,并不是真的生你的气,就算全天下人都背叛了朕,你也会站在朕的身边,朕是知道的。只是……”

我一看,不由暗暗叫苦——怎么又是陈贵人这个冤家对头?茶会尚未开始,她怎么这么早就跑来了?

我慢慢地扫着地,其实现在还是冬天,该掉的叶子早已经掉光了,树上光秃秃的,花还没有花苞,地上干干净净的。但我还是认真地扫着,很认真,不放过任何一块地方,因为我很闲,有大把的时间可以消磨在这件事上。

他吁了口气,道:“那就好,那就好。”忽又看见我脸上泪痕宛然,不由大惊道:“曦敏,你哭了?生什么事了?谁欺负你了?”

给孝庄请了安,我看见皇后也在场,急忙又行了个礼。皇后跟康熙少年夫妻,不说十分恩爱,圣眷也不能说不隆重,看她如今又怀上了第二个孩子就看得出来。虽然我极受康熙宠爱,但一来我始终是个宫女,而来我估计孝庄把我誓死不作嫔妃的事情跟她说了,所以她对我倒也和和气气,并不怎么留难。

好熟悉的场景!

康熙一下子坐起身来,脸色转为严肃道:“今天在朝堂上,大臣们都大多反对这种安排,说什么怕寒了藩王的心,引起三藩不稳。哼,这些没用的奴才,三藩早就不稳了,他们这样畏畏尾,胆小懦弱,怎么能治理得好我大清?!照朕看来,尚可喜还不至于耍什么手段,他还没那个胆子。曦敏,三藩的情报你都看过,你认为如何呢?”

富哈尔见我来到,忙打了个千儿说道:“曦敏姑娘,外面的人说,每个月喝茶的日子到了,却不见姑娘你去,记挂着呢。”

他眉开眼笑收了,其实并不知道我们真正传递的是怎样的信息,于是说道:“谢姑娘赏了。姑娘圣眷隆重,时刻都要在皇上身边候着,您的辛苦我们大伙儿都看着呢,皇上也必是不舍的,过一阵子肯定会让姑娘休息一下。我让他们随时准备着,姑娘去了便落得轻松。”

“谁啊?”门“吱呀”一声开了,一个老头探出头来。

看了看鳌拜,这个人的勇武真是名不虚传,这么多人搏杀他一个竟然还被他破门而出,况且门内的人似乎损伤严重,这么久都没有人追出来。

我害怕地闭上眼睛,以为自己这回必死无疑,却感觉一个人扑在我身上,接着便是“当当”两声金属交击声,然后挡在我身前的人闷哼了一声。

我依言抬头,坚定不移的眼神毫无犹豫望进她审视的眼中。

他对我如此费心安排,我倒是无法拍拍屁股走人了。于是笑道:“奴婢谢皇上关心。不过奴婢是饭庄东家的事情恐怕瞒不过别人,留在饭庄里,不是更加危险么?请皇上恩准奴婢沾沾皇上的光,在宫里过两天太平日子吧。”

掌柜的吓得“扑通”一声跪下了,浑身颤抖着,这时哪里还不知道我并未向皇帝表明身份,却不知是为什么。我是下了命令未经我的准许不能泄露我的身份的,皇帝的问话更是不能不答,那掌柜还算忠心,只是此时此刻这份忠心却让他犯了难。

他见我笑了,这才浅浅地笑道:“这两年朕都很好,只是想你。没你在身边,总觉得差了点什么,不论是谁来服侍朕,总没有你那么贴心仔细。”

等我乱成一团的脑中终于迟钝地吸收了这番说话,绝望般的领悟如醍醐灌顶——我,逃不掉了!!

我虽然说的是实话,也吓住了她,但何尝不是无法回答她的问话?我和康熙之间究竟有何关系,我自己也是剪不断、理还乱啊!!

她看了看我,叹道:“小姐,虽然你对我说过,越是杰出的男人越薄幸,但并不是每个男人都这样的不是?难得有情郎,但若你不去试着接受一个人的真心,又怎么知道这份真心不会长久呢?若你自己不跨出这一步,就算真的出现有情郎,你也会错过过去啊!”

脸上痛苦的神情吓坏了周围的几人,他们以为我伤痛复,忙慌手慌脚把我扶到河堤边坐下。我心痛得呼吸都困难了,任凭他们去猜测焦急,只是累,只是痛,哪里还有心思为他们开解。

说了一会子话,他们惊觉竟然冷落了我,郑元忙道:“今天难得大家兴致好,我们不如来吟诗作赋,也不枉了这良辰美景。”

他们二人以为无人在场,说得痛快,我却听得冷汗淋淋,从头顶凉到脚心。大清朝被称为“国姓爷”的从头到尾就只有一个——郑成功!郑成功因拥立隆武帝朱韦健,在福州受到召见,颇多赏识,被认为本家,赐他国姓(朱),改名成功,因此中外后世皆尊称他为“国姓爷”。听他们两人说话的意思,郑元原来竟是郑成功的儿子!郑成功共十子,只是不知道他排行第几?

我浑身上下都不舒服,怎么说?我苦笑着摇了摇头,觉得身体比上一回醒过来的时候好了很多,也有了说话的力气,便问道:“我昏迷了多久了?”

我一时语塞,想了想说道:“两年前我家亲戚找到我,赎了我出来,如今我已不在那位公子府里做事了。”

自从十一月从北京出,一路上走走停停,玩玩乐乐,经过一个多月的跋涉,好不容易才来到了南京城,而此时已经初五。

贵亲园就是我这饭庄最高级的雅房区,年关时候我们会为客人们包办大小宴席,因为我这里的档次高,服务也好,所以还颇受欢迎,为了免除麻烦我吸取往日教训今年一律要先预订,先到先得,不讲情面。但理论上是如此,碰上了鳌拜这种专横的人,规矩也就不成规矩了。

这些都是简单的促销手段,我的本业是金融,虽然在英国学了一年商业管理,但那毕竟是皮毛,我不敢卖弄。可惜古代没有什么投资证券之类的,没有我一展长才的地方,只能班门弄斧,卖弄一些简单的经营手段了。

孝庄又叹了口气,说道:“从一开始皇上召你服侍,到那晚你深夜禀报秀儿的事情,我原以为你会很聪明的,谁知……”语中竟多有惋惜之意。

“为什么要杀我……为什么要杀我……”鬼气森森的声音控诉着冤死的不甘,手上的力道大得吓人,我拼命挣扎也挣扎不开,徒伸着舌头,挥动着双手,连声音也不出来。

套上衣服顾不得梳妆,我直奔慈宁宫而去。

他愣了一下,随即苦笑道:“不,不是的。只是蒙皇上宏恩,我未立寸功就被晋封亲王,实在受之有愧,怕不能辅助皇上治理好大清江山,有负皇上重托啊!”

“曦敏,论才识,你并不比皇后差,论容貌,你也并不丑,为什么就这么肯定我不会喜欢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