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两只漂亮的黑瞳子,凌厉而眼角狭长,手指也是艺术家般的削长,只是,那手指贴着热的奶茶包装和凉的塑料袋,一凉一热,那手只觉得一阵不爽利。

葛薇抚摸着手里封面红成一片的广告案例书,皱起眉头:“嗯,再来不回来了。“

凌欢的心便吊了起来,声音里亦是高了几度:”傻瓜,你在哪!“

乐★

如葛薇所料,机器一般不停歇的运转,从上午十点开始,博籁公司的女魔头,下了通牒勒令葛薇今天必须赶出三个BBs文章,1o个VIkI(网站的问答,如的“知道”,搜狗的“问答”)。

葛薇径直进入正题:“没睡,有什么事么?”

黑暗中游舞的呼吸声,咚咚的极心跳声。

如果梦想不曾坠落悬崖

想到这里,三十岁的凌欢忍不住勾起唇角。

葛薇终于知道,原来跨国公司和美企的业务合作的时候原来也可以像去菜市场砍价一样几斤几两的计较。

电梯门缓缓开放,段峰的脸色亦稍稍舒缓过来,葛薇正被这人的言辞打动得心酸着,却见段峰神色迅恢复过来:“喂,你第一天上班,就早早走人啊?“

“对,吃饱了就该给你们干活了。”ada甩一把马尾,笑说。

钟少航十分自然地将自己的宽厚大手从葛薇的脸上挪下,冲着来人笑得一脸温柔:“这么多美女?ada正好,你家的小姑娘眼睛进了点油,你给看看。“

一个可怕而不耻的想法涌入她的大脑:这个高层,会不会以为上班第一天,我葛薇就主动制造见面机会外加拍高层的马屁?

键盘声,呼吸声,心跳声。

葛薇笑不出来。半月前来到上海时候的场景历历在目:被北京的火车票黄牛党所骗,买了最慢的火车,车上鱼龙混杂,脏乱得像垃圾箱,坐了一夜又一上午,憔悴得像老了十岁,弯着背,拖着两个最大号的行李箱,外加一个装了被子赛得鼓鼓囊囊的编织袋,一个人咬牙拖下火车,负隅前行。十月一日,许是大家太匆忙,竟没有一个人帮忙——葛薇唯一的朋友小洁和未婚夫回家订婚了。葛薇撑着酸痛得几乎麻掉的手臂在坡行路上,脸上,眉毛上,头上全是汗水,一身汗臭地终于拖到拉行李的人身边,说是拖到出租车要4o,开票的时候非开5o,葛薇愤然自己将四年的北京家当拖出火车站,却没有出租车肯载她,原来,她竟走错方向了。背负着一堆行李到反方向,依旧没有人肯载她,问路时,反而被一个四十多岁的本地刁民男将编织袋扬出两米开外,原因是挡路,葛薇也不恼,捡起编织袋继续打车,还是坐了一个腿不好的残疾人的三轮车回的出租屋。可是,回到出租屋门外,却现,自己的钥匙已在慌乱中不知去了哪里。。。。。。

“昨天把你的手机扔掉了,对不起。这是治疗胃出血的偏方,”葛薇敲下自己的带来的保温杯,“不过你病成这样,我想这个没有用了。。。。。。“

“按照我的书单回去买书。”第二次见面时候,他捂着胃扔过一团白纸,上有四本书名和作者俱全的书目。

葛薇涨红着脸,努力让嫣然一笑,拎起包,留下一个白裙的从容背影。白裙像一朵摇摆的云吗,从走廊,一直摇摆到病房的门口,可是,这云却摇摇曳曳着,在葛薇的鞋迈出门的第一步时,下垂下去,葛薇的脚步也就此止住,下一刻,葛薇掏出手机,任自己的手机在手中黏成一块硬邦邦、黏糊糊的握力器。

下地铁换上公交之后,因为是始站,葛薇有幸有座,刻意坐在窗边,望着窗外的景象:ZaRa的专卖店人头攒动、来福士,复地。。。。。每一个景象,都和自己如同隔了一堵无形的墙,然而,葛薇知道,有一个人,对他来说,却是如同一层窗纸。

“昨天没录取我,所以想安慰我?你虽然不幸脸部肌肉瘫痪,其实内心比谁都温柔,对吧?”葛薇愤愤地瞪着凌欢。

怎么是那种语气。

蓝海战略的意思是目前没有人涉及领域,她刚在出租车上看书学到的。

如果说,禅意可贩卖,那么,童年呢?

葛薇点头。

葛薇望着那个优雅得欠揍的人,汗漉漉的手紧把着宝蓝色的桌面,努力克制着赏那张俊脸一记耳光的冲动。

葛薇便忽然觉得自己完全像是一个凌欢世界的圈外人。可是,他却怕自己被车撞,自己撞坏了。

刚才的场景,回忆起来依旧触目惊心:

“笨蛋!“

凌欢用拐杖撑住身躯,强忍着膝盖处针扎似的痛感,一用力,一把将葛薇狠狠往自己这边带,葛薇因为这运动员的大力,结结实实地跌在凌欢身上,一把将凌欢撞到,凌欢的拐杖亦是承受不得这冲力,嗖地从凌欢手中脱出。

“啪!“拐杖倒地。

葛薇身子一仰,结结实实地躺倒在一个精瘦的身躯上……

葛薇双手攥成一个球,默默祈祷着,却知道该祈祷谁,抬眼,白色的急诊室门凉丝丝地迸着阵阵刺眼的寒气,白墙,白天花板,白大褂的医生护士、白病号服看得她双手拔凉,凉得她手指的骨关节微微肿痛着。

“葛薇姐,你回去吧,都九点多了。”BRuce撅着嘴,一边给家里打电话。

葛薇摇头。

两人正说着,门开了,凌欢眉头微皱,依旧是昏迷着,葛薇抓住医生的胳膊,刚要问,吧便听医生道:“依x片没看出有骨折,但是之前有病史,你们明天一大早给他预约mRI吧,可以看脊椎、软组织损伤比较清楚。”

BRuce打断道:“什么意思?怎么一句也没听懂?”

医生的双目透过冰冷的镜片射过一道目光:“意思就是,我们需要进一步为他检查,而且,他现在神经麻痹,你们得早点叫醒他,最好是给他按摩一下,辅助他的血液循环……”

“这个听懂了!”BRuce便追上去,单间病房里,葛薇和BRuce开始用尽一切办法企图让凌欢醒来。

BRuce先是鬼哭狼嚎地唱《青楼买卖》:“带鱼进城来,为了做买卖……“

凌欢紧闭双目,毫无反应。

BRuce凑到凌欢耳边大喊:“船长,葛薇姐看到你弟弟了!“

凌欢依旧没有反应。沉沉睡着,像要睡上千年万年。

“从前有一个人叫阿爽,死掉了。出殡那天,他的家人哭喊:‘爽阿……爽阿。’

路人不解。问道:‘伱们爽什么阿。’

家人痛哭流涕:‘爽死了……爽死了!!“

“某日刘洪涛遇到外宾,上前搭话曰:IamhongTaoLiu,外宾曰:我他妈还是方片七呢!”

Bruce开始讲莫名其妙的笑话,可惜,连葛薇也笑不出来。

“要不,咱们先给他按摩吧。“葛薇一边笨拙地帮凌欢按摩着长腿长脚,瞥一眼那沉静而表情略带痛楚的眉,睫,手中坚硬的骨骼像金刚钻。有过旧伤么?怎么伤的?无边的好奇,葛薇帮昏睡中的人按摩的力度又加强了些。

终于,BRuce却见凌欢的睫毛微微一振。

葛薇便继续按摩着他的小腿,凌欢没有因此而睁开眼睛,梦,却因此而越来越沉,梦中,少女看尽他的狼狈相,却接过护工手中的毛巾。少年紧张地本想想上次一样大吼一声出去,刚一张口,却被一只剥了皮的香蕉堵得严严实实。

“温梅,梅。”

葛薇听到一声喃喃的低唤。

“没?没水了?”BRuce四周张望一下:“船长,你要喝水么?”

葛薇勉强冲BRuce微微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