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嘿,凯撒,你这是什么?”景秀的目光,很明显被宁琰手中的那块圆形给吸引,完全没有听清楚他所说的话。

“事情还没有结束,我们还要小心。”他淡淡地说。

帷幕被轻轻拉开,一名风姿绰约的夫人款款走了过来,她细眉凤眼,笑意宛然,一步三摇晃,仿佛每一步都踏出一朵盛开的莲花。

“嘿嘿,”景秀拍了拍宁琰的后背,“等下你就知道了,这里面可有玄机呢!”

宝玲楼的生意一般要从日上三梢才开始,韩夫人到了那时候就忙得不可开交,几乎没有停下来的时候,也正因为这样,她才会格外珍惜这清闲的早晨。

“三金?!”

“宁家主!别来无恙!”

那个医师模样的中年人,收拾了一下包扎的器材,转头向先前背着宁琰回来的那个蓝袍青年问道。

“宝玲楼就是宁家的产业!”师兄没等小师妹回答,就继续卖弄起自己的见识,“像宝玲楼这样么大的产业,才不过宁家产业的十之一二,你说厉害不厉害。而那个宁琰嘛……”

等到他离开燕国,向着釜山进发时,身上就只剩下母亲打给自己的那袋包裹。于是接下来的日子,他就靠每天抓一只獐子果腹,可是后来进入了荒凉的山区后,连獐子野兔之类的也不见,外出的农夫和猎人也没有遇见一个。近两天他已经没有进食了,每天就靠着烧一壶热水来支撑自己这已经疲惫不堪的身体。

“欢迎王叔。”少年用复杂的礼节和简洁的话语来欢迎了这位楚国的大人物。

去搬酒的小弟,刚走出了城楼又退了回来,指着城楼下喊道。

围墙的正中,是一张八开的大门。大门上镶嵌着拳头大的黄铜铆钉,门把的位置,则是寓意吉祥的金色兽首。大门的正上方,黑底的木匾上,则是金色笔迹留下的两个大字,宁府。这座府邸的主人,就是伴随着楚国立国之日发迹,如今几乎垄断了整个楚国生意的宁家。

“宁卫赞助八百万金,同时供应项益所需的所有军备!”

“哈哈,阿比德!这个时候才来?不知道早起的鸟儿有虫吃么?”一个平素阿比德讨厌的家伙划着船在旁边经过,那个家伙还特意举起了一颗硕大的珍珠。这珍珠的成色太好,阿比德保守估计,这可能卖到十几个金币吧?

“没用的东西。”从来都是靠着武器和偷袭进攻的孙鑫,没有想到战斗竟然会转变成这样子。原本占据了绝对上风的他们,却因为这个少年的逆袭而变得手忙脚乱,他更没有想到的是,这个少年竟然丝毫没有防御,而在全力进攻。

孙鑫转身,手中的九节鞭被收了回来,再次蓄力,孙鑫的鞭子便像一条毒蛇,直奔宁琰的后背而去。少年和樊纲都在半空中失去了平衡,孙鑫觉得对于没有设防的目标,进攻简直失去了挑战的意义,这就只会变成无聊的屠杀而已。

九节鞭果然飞速而来,眼看只有几步就能刺中少年了,可是形势在这一刻再次发生了变化。宁琰松开了自己握刀的手,然后和之前景秀那样差不多的动作,直挺挺地摔在了地上。

可是九节鞭的速度之快,快得似乎完全没有转弯。如枪般的九节鞭刺空了宁琰,却继续冲着樊纲飞了过去。

“大哥!”樊纲的话还没说完,九节鞭却到了他的胸口。几乎是本能的驱使,樊纲用自己的宝剑劈向了九节鞭,努力想让九节鞭的方向偏离。

“砰。”赤铜宝剑和水合金的九节鞭,两样武器短促地接触又随即分开,却在那一刻发出了惊天的响声。响声就像是火炮在发射,而平云镇的郊外被惊起一串串飞雁。

“你……”樊纲握剑的右手已经脱臼,宝剑轻轻地落到了地上,而他的胸口就像是被炮弹砸中,每呼吸一口,他都感觉痛楚在加重。而鲜血已经混着唾沫,从他的嘴角溢出。

宁琰爬起身来,拍拍身上的灰。左手拾起了自己的弯刀,右手又握住了樊纲的赤铜宝剑。他走到了樊纲的面前,弯下腰来,用弯刀砍下了樊纲的膝盖,然后旋转,血液就像是喷泉般咕咕喷出,枯黄的野草都被这血雨染红。

“啊!啊!啊……”樊纲的叫声一声比一声惨烈,作为天之骄子,他永远都站在了胜利的一方。当他以往无情地对待地敌人的时候,绝对没有想到某天自己却趟在了失败者的位置。

宁琰笑了笑,他挥出了右手的宝剑。地方的樊纲上下半身便分开了,鲜血再次喷射,如雨般落下,宁琰的全身都被笼罩在血雨里,他转过了脸来,盯着不远处已经呆若木鸡的孙鑫和景秀,他的表情还是那么冷峻,可是旁人却像看到了活着的恶魔。

孙鑫的额头渗出了细密的汗珠,他的脸色已经变得有些发白。虽然他对死亡绝不陌生,但是樊纲的死却猛烈地冲击着他的心灵。像这样残暴的死法孙鑫也并不是没有见过,而且他也又许多同伴在以往的斗争中牺牲,可是孙鑫却仍然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个看上去并没有什么杀气的少年,为什么能如此轻描淡写得地完成了一次血腥的屠杀。他的所作所为和外表完全不能联系起来,孙鑫甚至都怀疑面前的这个少年是不是地狱里的恶鬼附体。

本能地,孙鑫心底里最深处的恐惧,驱使着他承认这次失败。胜负在这一刻瞬间逆转,这时的孙鑫再次成为了失败者,而像他幼时的记忆里那样,失败者的孙鑫就只能忍受惩罚。可是孙鑫却不能承认自己的失败!樊纲的例子告诉了他,这个少年是不会放过他的,如果自己弃权,那么等待自己的就只能是无尽的痛苦和最终的死亡。要是逃跑的话?也许还有一丝希望吧?

孙鑫猛地一拉九节鞭,鞭子急速地回收,同时他转过了身去,朝着身后不远处的景秀奔去。孙鑫的反应还算迅速,他把沉重的大氅脱下,然后急速扑向了面前的那人。

“嗯?”景秀反应过来,他挺起了自己的猎刀,不知道是否要放面前的这人一条生路。因为他也本能地感觉到,如果他被那个血雨中的少年追上的话,那么结果一定惨不忍睹。而他作为少年的同门,他也不希望那个少年再这么轻易地取走一条性命,而且还若无其事地微笑。

“滚开!”孙鑫用缠在他手臂上的水合金,轻易地击飞了景秀的猎刀。不过他没有一点停留,直接冲向了平云镇的方向。天色一点点暗淡,而那个受了惊的少年背影,则在黄昏中变得越来越小。

“你不应该放过他的。”宁琰走到了景秀的身旁,他的语气平静,似乎这样的结局早已料定。

“你……凯撒……”景秀回过神来,看着身边这个人畜无害的少年,不知道要怎么开口。是庆幸他解决了这个困局,还是指责他是个杀人无情的魔头?

“你的猎刀碎掉了,不愧是血色合金打造的武器啊。”宁琰指了指不远处地上的猎刀,在孙鑫的那一次重击之下,坚硬的猎刀也断成了几截。

“你……以前杀过人么?”景秀的声音有点儿颤抖,他不知道要有着什么样的经历,才能让一个这样的少年习惯于杀人。而且用他镖师的见识来评判,刚才宁琰的手段精准,残忍,已经远远地高过了习惯的范畴。而他杀人之后的微微一笑,更让景秀怀疑,少年心中的恶魔,是不是十分享受这样血腥的过程。

“杀人么?”宁琰的眼睛微微闭上,他慢慢地吸了口气,似乎在遥远的记忆之海里回忆,“从我六岁的时候,就开始了哟。”

“六岁?”景秀的脸色比刚才更加糟糕。要知道寻常的六岁孩童,正是同情心泛滥的时期,哪怕是一只小虫子都不愿意伤害。可这个孩子,却要夺走另外一个人的生命?景秀已经不敢想象,他努力地想要平静地面对这个同伴,却每次看到了少年那深渊似的黑瞳之后,身体和心灵都开始了畏惧的颤抖。

“这个世界,想要好好地活着,不被别人杀死,那就必须要杀人。”宁琰紧紧地盯着景秀的眼睛,“这个道理,我只不过比你们早几年明白罢了。”

说毕,宁琰又撕下了身上袍子的一角,随意擦拭了两下那柄赤铜宝剑,然后把剑插入了剑鞘。和弯刀一起递到了景秀的手中。

“回去吧,今天可以告诉老大大丰收了。除了血色液体外,还运气这么好的捡了一把赤铜宝剑呢,是吧?”宁琰嘴角露出的笑容,似乎在告诉景秀,今天是多么愉快的一天,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