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伯伯……”虞晴不知该说什么好。天机伯伯果然料事如神,是的,她早已决定与凌同生共死,凌的劫便是她的劫。然而伯伯竟然为了她不远千里,在这琴湖畔等候多日,叫她怎能不感动?

她闭上眼,将头深深埋进莫凌的胸膛。几人看不到她的表情,唯有那颤抖的背脊泄露了她心里的恐惧。

凌的唇从她的眼睑移至粉颊,留连几度,最终含住了她的唇。他一手轻捧她后脑,另一手揽住她的纤腰,使她与他的身躯契合得更紧密,甚至能感受到对方心跳的频率。

“岚姐姐,连你也觉得……”虞晴微微吃惊地看向湛岚。连湛岚也有所察觉,原本她还以为是自己担心过度。

萧扬神色黯然,拳头捏了又放。湛岚欲言又止,眼光在哥哥、莫凌和晴儿间来回转动。

千璇宫主脸上出现了令人费解的表情,用只有她自己听得见的声音喃喃自语道:“世上竟还有这种男人。”她不再恋栈,一个手势,千璇宫主大批士卫飞向山上退去,她自己也转身消失在黑衣卫中。

对峙中,千璇宫主没动,莫凌也没动。若有若无的白光渐渐萦绕汇集在莫凌周身,那柄通体乌黑的长剑竟开始变得透明,黑水晶一般神秘莫测。

千璇宫主没料到他竟会不顾虞晴的安危起攻击,一瞬迟疑,白色旋风已至面门,她猛然后退手臂疾舞,大红衣袖暴增数尺,硬度好比刀剑,与白色旋风临空缠斗,一时不分高低。

或许对于军队来说无法通过后山的悬崖峭壁,但对于这些百里挑一的武林高手来说却非难事。两千余人展开轻功连夜赶路,左路由炎烨带领,右路由朱老板带领,凌晨时分便悄无声息地从后山攀上,埋伏在半山腰。待得莫凌一个信号,一齐冲下杀个出其不意。

虞晴跟着冷月走出来,昨天夜里并未现,千璇宫竟座落于云雾缭绕的崇山峻岭间。从她所站的回廊中望出去,云海茫茫,霞光普照,如同置身仙境。

“哈,就凭一点,司空家族的祭师血脉传承给下一代后,上一代就会失去血液中的异能。你母亲被我抓到时,已经失去解开封印的能力了,而她只生下你一个子女,你说,血脉的承继人不是你会是谁呢?”千璇宫主阴柔笑道,很是享受这种操控他人命运的感觉。

外面天色已经黑尽,回廊两旁红烛摇曵,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辰?清枫怎么样了?他伤成那样,宫主有没有即时给他治疗?

沐清枫一个旋身再次护在虞晴身前,以背相挡。“哧”的一声,那背上的白袍又多了一道深可见骨的血口。虞晴正对着清枫,虽然看不见他背后的伤势,但刚才千璇宫主出手狠辣,造成的伤害必然不轻。清枫那么优雅出尘的一个人,却为了她被弄得遍体鳞伤。

扛着她的人犹豫了道:“我想小的还是亲自去……少主,您干什么!”

所以两人一路找来,却因魔教具体位置神秘,耽误了这许多天。后来他们辗转打探到魔教是在琴湖对岸,却不知艄公全是魔教中人,如果切口对不上则不会开船,于是两人与艄公大打出手,打算强行夺船渡湖。

“哈哈,但有一点长风瞒过了我老朱。你乔装打扮得太好了,连男孩儿的语气都模仿得唯妙唯肖,我确实没看出来你是女儿家。”朱老板爽朗笑道。

虞晴更紧地握住莫凌的手,无声安慰。她仿佛看到一个遍体鳞伤的倔强少年来到这里,一遍一遍地嘶吼呐喊,泄完了,收拾起情绪回到来处,以冷漠作为自己的保护色。

“他才来的时候,受了很多刑?”虞晴轻声问道。

但是秦易天忽略了,不是每个人都和他一样有奴性。其实当年他从一堆杀手手上救走莫凌时,就该看出,那个重伤将死却倔强不倒的少年,绝不是重刑或威逼就会屈服的。

“彭百野之事,也是你策划的?”教主再问,其实他希望听到否定的答案,如果寒矢口否认,至少说明他还对他有所畏惧。

“在我殿中,稍后便为教主送去。”莫凌头微垂,嘴角扬起,笑容一隐而去。

“来者出示通行令牌。”船刚靠岸,立即有人喝道,后方是重兵把守的上山之路。朱老板从腰间解下一块黑色令牌,该人仔细检查后,打了个手势表示放行。虞晴等一干人先行上山,竹筏上的货物自有人通过绳索从崖壁直接吊上去。

忽然,商队前头传来兵器相交声。马车猛地停下,不过片刻时间,整个队伍五辆马车被团团包围起来,顿时四周打斗声大作。

次日清晨,虞晴睁开眼来,满足地伸展着腰身,这一觉睡得特别沉,多久没有睡得这么香了?记得昨夜才睡下的时候有些不舒服,后来梦到了凌哥哥,头痛与不适都通通消失。再后来,好像她掉进了温泉,凌拥着她,亲吻她……

“难怪。所以你只能将宝物带在身上,也因此将麒龙山庄引到了这里。”虞晴接着萧扬的话道。

萧远华冷哼一声,对于这种指鹿为马的无耻之徒,他不屑于争辩。

半个时辰以后,虞晴再次上路。她长以缎带高高束起,一袭月白长衫流风回雪,将她衬托得愈清雅脱俗。这身衣服是湛岚亲自为她挑选的,不得不佩服她眼光独道,级品雪蚕丝的面料柔滑光洁,亮而不噪,轻若蝉翼却又极具坠性。长衫剪裁别具匠心,初看简洁,细看雅致,再看大气。

“哈哈,小妹妹脸红了。”湛岚哈哈大笑道。

战虎见三弟牵动了真气,也顾不上绿衫女子,忙欺身过去为飞虎注入内力帮助他归引真气。这个人虽然不讲道理,但对兄弟却好得没话说。

声音的主人是一个三十岁多岁的大块头男子,他身材硕壮,臂膀上肌肉纠结,一看就有一身硬功夫。他双手正扶着一个半躺在地上的高瘦男子,此人面色黑,双唇泛青,嘴角流出褐色血丝,显然是中毒的样子。

那次流泪,是伤心是不舍,但总还有重逢的希望。如今流泪,剩下的只有绝望。

弹指之间,第二道阻截线全军覆没。

“进岭后,你跟着我越近越好。”终于,寒开口了,将虞晴从万千思绪中拉了回来。

纵然心中有千万个问题,但虞晴最终什么都没问,是不敢问。因为她有很强烈的预感,不管真相如何,事情水落石出的那一刻,就是他离开她的那一刻。与其如此,不如带着种种猜测和希望,让两人相处的这一刻延续下去。

进入小镇,两人下马步行。镇上有卖包子馒头的摊位,热气腾腾,满街飘香。虞晴想起自己从昨天开始就滴米未进,现下已经饿得腹中难受,不由自主走过去,一摸腰间却现钱袋早已不知掉在哪里了。一旁男子掏出银两递过去,还没开口,虞晴抢先对伙计说道:“买一个包子。”

“放心,我不会揭开你的面具。”虞晴对男子轻声道。

“可……圣皇大人,她毁了紫金树林,二十年之内都无法长成啊!”地龙门门主憋着一肚子闷气无处泄,本来树毁蛇死就够他吐血了,现在连原凶都得放走,他如何甘心?

约摸走了一柱香时间,眼前豁然开阔,等虞晴眯着眼适应了光亮,现自己正身处一个奇大无比的山洞中,四周燃着火炬,墙上画着复杂的紫金树和紫金龙蛇图案。举着她的是一干地龙门模样的人,周围也站着许多门徒,敢情她这是跌到地龙门的巢穴里来了。

“我前晚来寻找药方的时候也见过这蛇。”虞晴对沐清枫说道,“你知道这是什么品种吗?”

正当焦急之时,一抹白色清影远远出现。虽然天色昏黑而树枝交错,虞晴却能肯定那道身影是沐清枫,他那清雅出尘的气质哪怕相隔再远,也能从身形体态中传递开来。

“对对对,山上还挖得到好多野菜根……”

小宝一听要回家,立即开心起来:“好啊,姐姐跟我来。”他咧开的小嘴少了两颗门牙,煞是可爱。

用溪水给妞妞和小宝洗了脸,又让他们吃了些自己带的干粮,虞晴让两个小孩带路朝卢村走去。

“其实我只是做力所能及的事情。”虞晴有些不好意思,她并不觉得自己做了多少事。

突然,一件衣服被男子扔过来,正是他那件玄色外袍。虞晴惊讶地回头,只见男子光着上半身,肌肉强健匀称,线条完美得有如雕塑,古铜色的皮肤在火光之下泛着晶莹之光。虞晴脸微红,却没有像小女孩一般害羞得低下头,大方地直视男子道:“谢谢。”

“这解药是她拼了命换来的,我怎能辜负?”正是这个念头让萧扬硬生生止住了跟着跳崖的动作。同时,本来连续垮塌的栈道竟被虞晴和萧扬之间的那个断口挡住了去势,就此停下。

“丹药一般会放在阴凉蔽光处……”虞晴自言自语道。突然,她眼角余光瞄到了地上一块石板的颜色不同。蹲下去用手一敲,声音中空,与其它石板密实的声响完全不一样。

萧扬欺近虞晴,将她扶起来,关切地问道:“你没事吧?”

“我收到消息说魔教分坛在后山悬崖上,只有一条路进出,我们去将出口堵死,来个瓮中捉鳖。”石磊说道。

果然,石磊说道:“石某不才,花了三年零八个月的功夫专研透彻了玄真阵法的六十四般变化。自问深得阵法真谛,不知诸位是否信任石某来指挥此阵?”

石磊这么一说,众人的惊讶非同小可。

“对了,等会儿进庄我不便以真名相告。”虞晴忽然想到了这点,以只有两人能听见的音量对萧扬低声说。

虞晴依依不舍地说道:“天机伯伯您保重,晴儿一定会再回来探望您。”说着对天机子盈盈拜下,这是认了伯伯以后的正式拜礼,也是对亲人长辈的告别之礼。短短的相处,竟让虞晴对老者产生了亲人般的依恋。

初次相遇,是那宛如出水芙蓉的一笑,深深打动了他,从此无法自拔。

竹林中,深陷蛇阵却临危不惧的沉着,让他深深钦佩。

红枫山腰,她依靠在他的臂弯,由他携着在艰难的山路中上行,让他心神荡漾。

魔教分坛里,整座建筑在分崩离析,他与她的手紧紧相握,同生共死,那最危险的关头,却是他此生最幸福的时刻。

不知是累了,还是酒劲作,萧扬身子摇摇欲坠,那长剑似乎有千斤之重,他再无力举起。剑尖抵地,萧扬以剑支撑着自己的身子,大口大口地喘气。

虞晴想上前去扶他,却不等她靠近,萧扬踉跄地提剑离开,匆忙得连声再见也没道。庭院中只留下虞晴一人,手中还拿着刚才萧扬给她的酒盏,心中思绪万千,不知如何理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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