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是乡下来的,又傻又土又没礼貌,也不知道他们老师怎么教的。”未长生正跟在顾莹然身后缓缓地下台阶,突然听到一个极不顺耳的话声传来,循声而去,叶莞尔斜斜倚在一根柱子上,很嫌恶的看过来,声音很清脆,可惜语气极端的不和谐。

未长生揉揉眼,将目光跟思绪倒转回台上。只见沈隽飞很有君子之风的朝台下行了个礼,侧往台后做了个邀请的动作,一个眉眼盈盈,笑靥如花的小女孩抱着个琵琶像只翩飞的蝴蝶般轻盈的飘出来。看模样也不过六七岁的样子,穿着民国学生装一样的白衣黑裙,脸上脂粉不扫,却透着股优雅与不俗。更难得的是面对台下那么多的观众,居然丝毫不觉怯场。大方的朝台下笑了笑,再朝沈隽飞一颌,就自顾自的弹奏起来。

被她拉着跑的准天王倒是很开心,一路唧唧咯咯的跟她大吐别后种种。什么永安县也派了小朋友参加节目啦,什么乐平乡是几个盲人姐姐拉二胡啦,什么他们的节目排在第九个啦,什么秦老师交待了要她一来就赶紧去排练啦,凡此种种,不胜枚举。

未姑姑笑笑:“她们可不是国良带过来的,是镇教育办带过来表演节目的。”语毕侧转头看向谢广晁,“外面怎么了?惹得你又是踹门又是粗声大气嚷嚷的,到底生什么事儿了?”

李老师有点没辙了,掉转头求助般看向秦老师。哪知秦老师也正锁着眉头一脸愁:“她不愿意脱那就算了吧,你帮她把身上的脏东西处理下就行了。哎,顾莹然是在靠近第一排中间的位置跳舞的吧?这裙子上这么明显的污痕到时候可怎么遮得住?白衣服,哎,真是的,又不能临时换人,队形都排好了的。”

“未长生,快点儿上车,不要再磨磨蹭蹭的了。还有你,余乐乐,上课铃已经打过了,快进教室去学习!”说话的是教音乐的秦老师,一个即使是现在的未长生看来也很有才华的女人。年纪三十出点头。一头如云的秀,虽然长相不是很出众,但却意外的很耐看。她脾气也不怎么顶好,但也不爱呵斥人,奇怪的是镇北幼儿园这一帮小萝卜头儿们都奇迹般的很听她的话。连未长生那个混世魔王一样的堂哥未长平都如此,余乐乐就更不用说了。很依依不舍的丢开未长生的臂膀,然后噘着嘴可怜兮兮的看着那辆不算破旧但绝称不上崭新的汽车,余乐乐的表情委屈极了。

未妈妈很无奈的叹了口气:“你是男孩子,当然不可以穿裙子啊!裙子是女孩子穿的啊,你又不是女孩子穿什么裙子啊?”

她这话很成功的激怒了小斗鸡一样的贺之衍,他怒气冲冲的横了未长生一眼,然后一把扳过自己的手臂,将那两行淡淡的印在自己上臂弯处的东西指给她看:“你眼瘸了吗?这个是什么?”

“长生啊,最近好像不怎么见你跟着鹤鹤一块儿玩哦?”未长安端着下巴,用一种很认真的眼光深沉的看着自己的小堂妹。

“你个小鬼头,能知道什么?”未爸爸看他一脸认真很觉好笑,一把推开了他小脑壳还顺势刮了他鼻子一下,然后转头看向未长平:“去年我可听说你放爆竹的时候崩到手指了,还被你爸爸呵斥了一顿呢,怎么今年还敢玩吗?”

“他敢!”未国章瞥他一眼。还是一脸地不在乎。

未长安擦擦眼睛,略定了定,这才哽咽着回话:“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儿。今天不是他们幼儿园领通知书嘛,长平考的还不错,语文九十二,数学九十九,在他们班排第十。长平挺高兴的,把通知书拿给我妈看,我妈也夸了他。本来,我们家,婶儿你也知道。长平怕我爸怕的要死。大概是今天考的好了,长平心里有点倚仗,我爸让他去外面买包醋的时候他略推了下,说等一会儿再去,然后看动画片看的忘了时间。我爸出去了一会儿回来见他还没动弹,就恼了。一耳刮呼过去,把长平鼻子都打流血了。我妈护了一下,惹我爸不乐意了,这不就吵上了吗?”

这话一说。丘家集村地人都乐了:“就是。站在自己村儿的地儿都有人管。真当自己是拖拉机了啊。”

这大概就是武侠小说里帮主身边的二号人物的戏份了吧?未长生看着自己的二舅舅在心底长声嗟叹。不用怀疑,下一个跟他对话的肯定不是张老六,而是张老六身边的二号人物无疑。未长生端着下巴很兴致勃勃的等待着,果不其然,一个二十多岁的青年人轻嗟了声开始接口:“这位兄弟说话可真是不讲理,什么叫这话我大哥怎么好意思说出来?你倒是上我们船里把这网拉上来看看,看看这网里是不是一共就几只鱼而已。嘿,我就不明白了,不就是我外甥嚷着想坐船玩,然后我大哥带着我借了几条船来水塘上转转,正巧这船上有张网,我们就撒了下去逮几条鱼回去乐乐而已,只不过网大了点,可是网住的鱼大多都被我哥丢到水里去了,你说你们这一村儿人手里又是操家伙又是拿家什的,这是想干什么?欺负我们皇庙村儿人少是吧?还连我们村后的野竹林也说道上了,到底是谁横行霸道啊?”

未长生瞬间有些眼热。似乎有些什么东西要从眼眶里泛出来。她地外公呀。那个只会用最朴实地爱与关怀疼着她地外公。终于又见到了。她怔怔地站在那里,仿佛痴了一样。

就这么一边装着检查卷子地认真姿态在检查卷子,一边嘴角含笑的臆想放假后的逍遥日子,未长生很快就迎上了算术考试时间。算术考试不用像识字课那样要去反复思索哪些学过了哪些没学过,因此未长生变得很快活。

未长生怒瞪了她一眼,借着他拉她头地劲道一偏头咬上他胳膊,本来还只是象征性地想吓唬吓唬他,哪知他竟瞪大了眼睛想使劲甩开他,那本来以不轻不重的揪着她头的力道也瞬间变得有些大了。这事实明显激怒了她,再加上前世他欺负自己地记忆地瞬间回笼。未长生索性闭了眼卯足了劲儿的死死咬住他地胳膊。直到贺之衍似乎有些疼的受不住使大力气甩开他才算罢。

霍然斜瞥了霍奶奶一样,见霍奶奶对他点了点头。这才放下心来,很人小鬼大地回复陈叔叔:“其实我原本说好了只收你一块钱的。男子汉说话要算话。可是吧,我在答应你只收一块钱的时候你也没跟我说原来照相这么多讲究。一会儿不准动一会儿又要动地,麻烦死了。所以呢,那一块钱地要求是算不得数地。本来我还没想跟你提出来。可是陈叔叔你都这么主动要给我十块钱了。我也不好拒绝。那我就收下了啊。”说罢也不等回答。很快的从陈叔叔地手里抢过那二十块钱。一张塞到未长生手里。一张紧紧地攥在自己兜里。

这时候其实刚刚八点,本来吃过饭再去也蛮好地,但昨晚两家大人商量了下,虽然对大人来说这个算不得什么大事。但总算是值得纪念地孩子们的节日,那就索性大方一回让孩子们彻底高兴一回。早饭就去集上买他们喜欢吃的吃去。吃过以后孩子们高兴了照相地时候才笑得出来。

“你问我吗?”男人笑眯眯的看着他。“我是你爸爸的同学,小朋友。你就是小生子吧?今年几岁了呀?识数不?”

未长生一听他回答,立马满意的嘻开了小嘴,将目光转向顾莹然:“你看,小哥哥也说讨厌说话不算话,喜欢告状的告状精,你要是回去跟我大伯告我哥哥的状的话,小哥哥以后都不会跟你玩的。小哥哥刚才已经答应了,你还要回去告状吗?”

“真的?那太好了,我这里还有点画片呢,我们一块儿玩吧。”未长生看穿他其实不会,又很想玩地样子,很适时的提出邀请。

顾莹然顿了顿,见她还是不肯递话心里微微有些憋气,想耍脾气终究还是权衡了下形势略有些不甘心的屈服了:“我刚刚问你呢,你跟余乐乐是不是这节课间要去青苹果班看新同学?”

“三十六”未长生装模作样地掰了手指一会儿。响亮地回答。

“可不是有预见性嘛!我正在这里教训学生呢,可不蓦然回一下,就见着马大班长您了嘛!”秦老师的笑容越大了,“只是奇了怪了,凭马大班长的能力跟关系,怎么都七八年了还要您跟我这个苦哈哈的劳碌命一样下基层跑后台站着呢?不是应该坐在台下拍着手当评委呢?为什么呀,这到底是为什么呢?”

这下像是戳到了知性女子的软肋,她刚才的淡然跟漫不经心一下子全都散了,“秦雪梅,你说话不用这么夹枪带棒的,当年是你自己跟班主任使性子把留城名额甩掉不要的,关我什么事?你自己不要了还不兴别人要啊?这是什么道理?我可没欠了你,要你这样见了我就摔脸子的,简直就是乡间的泼妇,没一点素质!”

“可不是嘛,我是乡间的泼妇,比不得马大班长您有素质。连手都不用抬,只消在亲爱的恋人那里娇嗔的撒一下娇,自有人替您当马前卒去开路。兵不血刃的,多好!张副主任千秋万代,一统江湖!原先那个农村出身的师娘真活该,蒲柳之资又大字不识,年纪更是比马大班长老上了快二十岁,被抛弃了也是她应得的!谁让她挡了张副主任拥美入怀,郎才女貌的康庄大道呢?我这个炮灰做的自然更不冤枉,连给张副主任生了两个孩子的师娘都被踢下堂了,我这么个农村出身的穷学生被人家设计弄掉留城名额其实真算不得什么!”

哇塞,真是场**迭起、精彩纷呈的感情大戏啊!其中穿插有权谋、爱情与婚姻。男主人公既有“虽千万人吾往矣”的决绝与狠辣,又有“爱江山更爱美人”的痴情与绝对,有着雍四爷的城府,又有着李后主的多情,只可惜听秦老师的描述,现如今年纪估计已四五十有余,但愿能保持住当年柔情百转骗到知性美人的英挺与帅气,千万不要秃了脑壳,挺起肚皮破坏了整场戏那美好的画面感啊,阿门!未长生依旧很虔诚的在心底默默祈求上苍。

“失败者也只能这样自怨自艾的抱怨下社会,逞一下口舌之利了。说实话,我真的很同情你这种不在自己身上找原因,一味靠想象催眠自己是别人错待了你的人!公是公,似是私,我马玲嘉跟张玉良师生恋了不假,可是说我们设计了你的留城名额,我只能说你太会给自己脸上贴金了。好了,我跟你废话那么多干嘛?刚主持人说我学生获奖了呢,我得找他们领奖去!”

语毕正要转身做潇洒的离去,突然停下了脚步,表情讶异的盯住那跟镇北幼儿园小毛头们混在一起的一对玉人:“隽飞、莞尔,你们怎么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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