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间小院子里人来人往的,净面的净面,更衣的更衣,打理法式的打理法式,润福心里泛着些厌烦的看着围着自己身边的这么多人,一个个脸上挂着谄媚的笑。这么多人,也不知道突然间都从哪里冒出来的,平日里偌大个小院子睁眼能看到绿袖,眯着眼能听着杏儿,再想听点新声儿都得和鸟雀借点人手,不过她倒觉得那样平静的日子是一个很不错的宅法,如今这一下子呼啦啦的十多个人就这么把这个院子给挤的满满堂堂的,倒让她觉得十分腻歪。

但让她感到不解的是,满府都是女人,那李氏还怀着胤禛的孩子呢,年氏为什么单单跑来和自己呛声?而且平时都和自己较个锋芒,不说别的,就是到现在她连自己的夫君的面都没见到,这么杯具的事实,她年氏咋还把自己当盘菜呢?把一切扼杀在摇篮里?

每日例行的请安就是一场勾心斗角后谁吐血谁狂笑的戏码,作壁上观看戏的就是那拉氏。

“媳妇给额娘请安,额娘万福吉祥”那拉氏一甩帕子,打着千。

荣嬷嬷进来的时候,见到的就是这幅景儿,润福把着本书,端坐在靠垫上,收拾的利索干净了,眼睛盯着书看,想是等着她呢。见到她进来了,两个丫鬟忙起身请安。

和年氏同时端立在堂前,透过喜帕看得出当初有过一面之缘的清雅秀丽的女孩儿已经成出落的更加亭亭玉立,十四岁的年龄让她足以含苞待放,尽管被喜帕遮住了那姣好的容颜,但举手投足中无不显现纤纤女子的美好,自己现在这个乳臭未干的毛孩子可是比不得的。

“可不是嘛,皇上”,密嫔娇柔的说,然后有咯咯笑了“我还记得之前在太后老人家那儿,这良妃也说了这润福姑娘合该嫁入这贵人呢,不知道是不是想求了您的旨,许给了这八阿哥啊”她举起帕子,捂着嘴巴,媚眼扫向皇上。

人未见,声先现,润福只听见一个威严的声音平稳的说“起来吧,众位爱妃平身”。

德妃突然间懒洋洋地说“什么钱该拿,什么钱拿了催命,你可要醒得”

选秀的规矩很大,但更让人难受的是,这个过程中每个步骤别人都不会教你怎么去做才是对的,却有无数个人默默观摩、考评,可能你觉得在庭选做的很好,技压群芳了,但却不知道可能因为一点点的小细节没做到而被撂了牌子,让努力化成白工了。

他没想到,他们倒是收拾好了,除了那个绿色衣服的姑娘的床铺收拾的差强人意外,那黄色衣衫的姑娘可是收拾的规规矩矩的,都不像是一个主子的所为了。见到这,他有点悻悻然,但也说不了什么,就退了出来。

“咿钮钴禄小主您今年应该没有满岁呀”右边的小太监看了下润福的玉蝶,有些诧异的问出声了。

润福点了点头“太太,我记得了”老太太见润福点了头,也就闭着眼睛,挥挥手示意他们娘儿几个说会话。

“小姐,下个月就开始选秀了,夫人也从宫里找了两个执事嬷嬷教您规矩,怕是您要受苦了”红招忧心的说。

做了个揖,福了福,开口说:“小姐恕罪,小人多有冒犯,但确实实情非是如此”

书房中焚着香,袅袅烟尘带着不知世情的雅趣。今日燃的是沉香,用饭镢上蒸透,在炉上设一铜丝架,离火中寸许,徐徐烘之,其香幽韵而无烟。润福靠了近,挑了下炉火,一瞬间猛了起来,渐渐又淡了下来。

十一岁的脸庞还带着婴儿肥,嘴巴不大也不小,那双不大的眼睛里含着一种不符合常态的淡漠,整张脸上出彩的就是那双眉毛,倒有些一对似蹙非蹙笼烟眉的意趣。但整个面貌,谈不上风情,也说不起女人味,在那个时代,确是还在上小学,现在却要嫁人了!润福觉得自己这一生所谓看透,但正面临信仰转换的时候,确实没有像想象中的云淡风轻。

凌敏看了眼,是佟府的管家佟禄。

曹顒见润福坚持,便也不说话,这时一个青衣的侍者过来,说爷准备走了,问曹顒是否一起。曹顒颌向润福示意后,转身离开了。

一路以来,山脚下的桃花都开了,农户的炊烟也都飘了起来,鸡鸣狗叫之声添了几许情趣。站在半山腰,润福吐了口气,这里不见花只见绿叶始开,人间二月芳菲起,山寺却是不知春。

润福皱紧眉头,果然姜是老的辣,自己这样做法确实欠了考虑,把凌府又往风口浪尖推了推。

润福作为东道主,不时的开口和几个闺秀介绍着整个庭院。几位小姐也都是旧时,平时都有走动,不多话,但也不会很冷清。

佟佳氏看着也笑着说,“这样的,福丫头,大伯母要你帮忙的,这不准备要设宴请那些夫人小姐么,夫人那一面自有我和你额娘招待,但那些贵女小姐的话,我和你额娘商量着,还是你出面的比较好。毕竟你是凌府的嫡小姐”佟佳氏说出了自己的意思。

凌敏听了,再加上李德全的态度,虽然不知道是什么事,但猜也应该不会是坏事,忙谢了李德全。

圆圆歪着脑袋,不理解润福的话。童言童语的说“姐姐,你笑的好像那个灰太狼啊!”

曹顒深知自己的魅力,见过为自己着迷的人,但还没见过如此快就收敛心神的,于是投向润福的眼光倒待了几分欣赏,但也没有太多的留意。毕竟润福此时在他眼中还是个小丫头。于是他笑笑说,“刚才那个故事倒是很有趣,不知从哪得来的”。

“哎,这两个孽障”钱员外长的圆圆忽忽的,一看就是个生意人,和他妹妹钱氏也就是个形似,自己这个舅舅润福倒是见过几次,不是很亲,但倒也真疼自己。他一进来就吁声叹气的,弄得钱氏想埋怨的话都说不出口。从他的叨咕中,润福才明了事情的经过,也对自己这个妹妹倒也换了看法。

琉珠也是笑的淡淡的,应道“难为妹妹有心了,这么小倒有一手好手艺,阵脚匀称,花样新奇”。琉珠脸上倒是欢喜的,把玩了会,递给了旁边伺候的红玉,红玉手接过琉珠来的绣品,仔细收下不提。思量了一会,琉珠和润福沁福两人说:“两位妹妹也知道,我这一回进那王府,却是我极不愿意的,原本我也知道八阿哥和阿玛准备要了我去,满心都以为嫁准那温雅少年,不想却天不如人愿,一别之差,天差地别”

“咿,福小姐过来了呀,是来找二姥爷么,小的这就为您通报”青词边说边高声喊了下“老爷,二爷,福小姐在门外呢”,他还以为她是来找阿玛的。青衣大概能猜得到小姐的意思,但也没作准,这小姐看起来不骄不怒的,但却极为有主意的。润福倒没注意那么多,她在想着福小姐这称号,真是很怪的称号,但长房的人都这么叫她,妹妹也有个福字,就被叫了三小姐,这样时间长了,却也不会喊错不明。

等到了腊月中旬,家里就嘱咐了下管事婆子领着丫鬟小厮们看了房子。凌柱带着全家大包小卷,拿着年礼,整整共有十大车,算得上举府向主宅迁移。

听了红招的话,润福不语。

“放肆,你的意思是小少爷的病是小姐照顾不周引起的?”钱氏一听这话,怒斥。

待到中午时,润福前往主屋,和大家一起吃饭,今儿是腊八,按规矩包括凌柱的妾室和庶子庶女都聚在一起吃饭。自从润福上次出了事之后,凌柱对妾室就淡淡的,连带对两个庶出的子女也是教有余亲不足,再加上钱氏治家的手段更为高明,齐家上下虽然说不上和乐融融,倒也在面上风平浪静。

“是呀,是要回去的,我们别府另居只是方便日常过日子,这种大日子还是要阖家团圆的”。钱氏想了下,确实要先安排好过年的一应杂事比较重要,虽然满族的规矩不如汉族的大,但像我们这种官宦之家倒也简单不得。

是的,这就是史上阴谋与邪恶乱飞,衰落与辉煌同在的康熙年间。

“恭喜老爷,恭喜夫人,小姐平安了”

不料走到假山处,赫然现前面有人在等着,润福定睛一看,是耿氏。

润福心里苦笑,这个地方适合谈判还是聊天?

她走了过去,笑笑问道“耿格格在等我呢”

耿氏也不过是十四五岁的样子,而且长着一张苹果脸,像个娃娃一般,选进来的那年也不过刚过十三岁,去年才开的脸,成了格格。润福有些好奇这个素来沉闷不做声的耿格格怎么等了她来,虽然几个人住的地方比较近,平日也多有往来,但润福平时要帮衬下福晋,所以一般等请完安了还要汇报些事儿,就走的挺晚的,她们也就各走各的。

耿格格腼腆的笑着“钮钴禄福晋,我觉得你好厉害,这么小的年龄,就可以这么有勇气,换成我早就说不出来话儿了”似慨似叹。

润福用着似笑非笑的眼神看着耿格格,看得她脸更红,“耿格格,你等了我不会就为了夸我一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