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只是一须臾,但润福却觉得这一点时间犹如这漫长的一世般让人煎熬。

刚刚站定没多久,门外就传来尖细的嗓子拖着长音儿喊着:“皇上驾到———”

德妃一扫眼神,旁边伺候的宫女就上前接了过来。

润福干笑了下,“登徒子啊,登徒子啊,登徒子可是好人呢,可怜的他被宋玉框了,东家之子,增之一分则太长,减之一分则太短;著粉则太白,施朱则太赤;眉如翠羽,肌如白雪;腰如束素,齿如含贝;嫣然一笑,惑阳城,迷下蔡,然此女登墙窥臣三年,至今未许也。”你说这么美的人看了他宋玉三年,宋玉不动心,难道不是有着虚荣心,而那登徒子守着糟糠之妻还被人这么埋汰。你说我说你登徒子可不是在夸你?

“两位小主,这是您两位今晚儿的水,奴才给您送过来了”一个看起来脸色尚且稚嫩的太监,扬着略尖细还尚带稚嫩的声音,打破了屋子里的这片沉默。

几个姑娘在堂下也是一言不,微微低着头,李德泉在堂上笑眯眯的坐着着。见一时间内室沉寂,李德泉倒是笑开了“几位小主,想当年老奴也是在这里接来了几位娘娘福晋呢,小主们,你们都是贵不可言呢,咿,这位小主看着有点面熟呢”说着会儿,李德泉盯着润福看了过去。

钱氏和佟佳氏都在大堂里等着,特别是钱氏,见着润福袅袅婷婷的样子,突然间觉得这孩子大了。这几天她每日和凌柱愁结此事,又怕润福被选上了,又怕撂了牌子,看着润福那状似温润实则坚定的眼神,钱氏心里略略安心,还好这孩子是个有主心骨的。

红招绿袖一进了来,就见润福这副怔楞着的模样,虽然是静谧的笑靥,无端地笑出她俩的微微心酸。

小常哥只觉得吼干舌燥,一时间心跳的扑通扑通的,但神色却很是镇静,低声回应“小的不知小姐所言何事”。他心里不知道小姐这是演的哪一出,如果只关自己的倒一切好说,自己孤家寡人的混似不怕。

“原本是好事,但就砸在我们换了庚帖后的第三天,他,他却突染暴病不出月旬就去了”红招一脸悲伤。

润福摇了摇头,示意无妨。

“快请进来”,凌敏忙说。佟佳氏和钱氏几人隐进屏风后。

润福也只是微笑,略略窘迫。因为她现她竟然不知道该说什么,或者以什么样的态度面对他,于是她只能笑着。

众人坐大轿鸣锣张伞而来,等到了山脚下,一家人下了马车,兆佳氏和钱氏错落走在前面,润福和沁福跟着在后面,赵氏和凌敏的几房妾室又随后,丫鬟婆子都在后面跟着伺候着。在山下禅房大家稍待修整衣帽,洗了手,就步行上山。弘法寺在山顶,九九八百一十台阶,每一个台阶上雕凿着四个不同面向的福字。

本来老太太说她,她倒能听进去,但润福见她说到钱氏了,忍不住挣口辩解:“太太,这事是我一人决定的,和额娘无关,额娘和伯母都是之前不知情的”

一个身着深红色旗装的女人开口笑着回答“这倒是个好事,这些丫头们天天在闺阁里待着,也没得见识,难得有机会出来玩耍翻,就让她们自在去吧”润福认识这个开口的人,是镇西将军府的夫人,和佟佳氏伯母同出一宗,但不同支。

“你这个调皮的,净作弄自己的弟弟”钱氏笑着骂她。看着眼前的一双儿女和乐的样子,倒也觉得日子幸福。

“不知圣上是…”凌敏惴惴不安的问道。

润福转了转眼睛,诱哄的对圆圆说“圆圆,你想知道啊?那跟姐姐来。”

看到润福的视线,男人略怔然,想是没料到能见到女眷,但男人仿若对润福这种打量已经习惯,也只笑了下,转头问凌敏“这个可爱的小姐和少爷可是您的家眷?刚才听到的读书声可是你?”。

“妹夫妹妹,哥哥对不住你们,养了这么个孽障,坏了福儿的名声啊”钱员外一进屋子就对着妹妹妹夫做了个揖,告了罪。

“阿玛,沁福做了什么事,让你如此生气啊,你拿那么粗的一个棍子打她,你也不怕女儿嫁不出去丢你的人”润福开玩笑着说。

“那当然不用说了”见沁福没回应,润福就笑着答了。

后来的时候,润福想,童年的时光最珍贵的就是无所事事。没有目的,没有意义,静静的享受生命最纯粹的含义,嬉笑哀乐。过了年,就是康熙三十九年了,历史仿若没有受到任何影响一般,不依不饶的向前走着。康熙三十八年,在闺阁中倒也听到最热闹的朝廷野闻就是关于顺天乡试作弊的问题,想到这个事情,润福倒回忆起后世的一句“老姜全无辣气,小李大有甜头”的戏谑,看来这官官相护倒是中国千年的累病了,垢疾。她自知这场轰轰烈烈的科考案最后是被康熙按了下去,毕竟这关于官场面子的事情,向来都是先照顾了面子再深究里子。

“呵呵,老爷,你这是什么说呢,琉珠能入王府可是我们凌家上下的福气呢,别吓着孩子了”钱氏见气氛有些沉闷,打着圆场,笑道。

但等他看到润福一脸淡淡的,但眼里稍微有点戏谑,他腾的脸红了,粗声让丫鬟们将润福**去,他有的时候觉得自己这个女儿真的有着不同于常龄人的聪明,但过聪非福,他又不自觉为女儿的将来担心。

听完话,钱氏思量了下,也不言语,只是用眼神示意仲管事讲。

这几天全家丫鬟婆子们都忙着洒扫庭院,红招绿袖也是忙里忙外的指挥小丫头小厮清扫庭尘,腊八的头一天,早早将各种米果浸泡了起来。

想到这,润福一凛,今年是康熙三十五年,按照这个展,九龙夺嫡还有一段距离,现在可是这些未封贝勒的皇子们的蜜月期,但再过不到两年即将开幕,正是各派拉拢人选之际,自己的阿玛自然是无关紧要的小官,但伯父这个官却是轻忽不得的重位,进可攻退可守,宜上宜下之位,怕是早被人盯上了。

闲处时光易过,从初来的惴惴不安,到现在的坦然处之,已经过了二年光景。

待她再次醒来,天已经泛亮。她下意识的睁开眼睛,一张严肃的脸和一张美丽却带着悲伤的脸同时映入她的眼帘,她一怔,又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

跟着她一同嫁过来的是绿招和杏儿,红袖因为已经嫁人了,刚刚被诊断出来怀孕了,就让她留在了钮钴禄府。

润福藏在喜帕下的嘴,笑了。果不其然,今儿个胤禛不会宿在她这儿,这福晋过来当救火队了。

“给福晋请安,福晋康泰”话音刚落一会儿,绿袖和杏儿齐齐的打折千儿请安。

尽管润福戴着喜帕,但仍然凭着感觉靠着炕沿儿站了起来打千儿“钮钴禄润福给福晋请安,福晋万福”

“哎呀,钮钴禄妹妹你这是做什么呢,今儿你最大,姐姐哪里当的起,绿袖,你还不赶紧过去扶了你家福晋”钮钴禄做完了礼后,那拉氏忙不迭说。

“应该的,有劳福晋这么晚过来了”润福轻声说。

“哎,张婆子,福晋之前不是让你过来帮把钮钴禄福晋这儿打点好么,怎么都这么晚了,钮钴禄福晋的妆还没卸”那拉氏话音刚落,一个严厉的女声就响了起来。

“荣嬷嬷,休得放肆,这是钮钴禄福晋的房间,你当是在我们院子呢”那拉雅氏温柔的声音又响起了,尽管训斥,但却让人觉得不温不火。

“你还不快去让丫鬟们打了水来,给钮钴禄福晋卸妆”说完,又接了一句,吩咐那个荣嬷嬷。

“是的,福晋,奴婢这就去”那个荣嬷嬷应到,润福耳朵里就听到了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

“张婆子,你把那喜称拿了来”乌拉雅氏又开了口。

“钮钴禄妹妹,这个爷今儿个非常高兴,得了几位如花美眷,一高兴,就喝的稍微高了些,他夙夜辛劳,难得睡踏实了,也不忍叫醒了,也就别怪姐姐托大失礼了”那拉氏轻轻的坐在了润福旁边,轻声慢语地圆着场,其实就她不说,润福也知道今儿个胤禛自是会宿在年氏那面。

她甫一坐下,润福就闻到一股幽香,味道清雅的很,却又极好闻,有点像之前在树上读的雪萼香的味儿。

脑子漫天的想着,口上不落的用着略显热情,又不会矫揉造作的口气回应“福晋哪里的话呀,润福刚一来就不懂事的劳累了您,润福还感到抱歉呢,我们都是伺候爷的人,自然以爷的身子骨儿为重了”

“这是极好,极好,那我们姐妹以后就一块儿了,有什么事儿,可别羞口,尽管给姐姐提,姐姐能力内的,自然不会短了妹妹呢”那拉氏心里其实有些吃惊的,这么小的年龄,却对答不见半丝紧张差错,果然如额娘之前说的,调教好了,会是个好帮手。心思转着,手里也不落慢的将润福的喜帕挑了下来。

两人这一照面,未语先相视笑了。

之后,那拉氏又坐了一会,但以夜深为由离开了。

园子里。

“怎么样?”

“奴婢觉得那两个丫鬟都是规规矩矩,行事利索的,看着人倒是一个极普通的,但只怕”

“有什么怕的,爷将这整个内院交了我,我是不理其它,管她那路来的,只要不危害这贝勒府,我就容了她们,但只要稍行,哼,别怪我不客气”温温柔柔的嗓音,说着狠厉的话。

风过,无痕。

送走了那拉氏,润福将绿袖杏儿赶去休息了,她们也累了一天了。

床上铺着粉红色的床毡子,鸳鸯锦被并蒂枕头,上面滚落着的花生枣子等已经让绿袖杏儿收拾了去。

润福迟迟睡不着,盯着屋檐呆。虽然如果依照历史,这里自己可是要过上二十几年,但润福却提不起兴趣打量,只是简单的看了几眼屋子,都说雍正历来节俭,从这个屋子也能窥见一斑。

三更天了,一早儿还早起去奉茶,润福逼了自己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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