润福低头先担了错“太太,孙女儿惹您生气了,孙女儿错了”,说罢就顺势跪了下来。

润福指着睡着圆圆嘘了声,“喏,放在桌子上就好”

倒是圆圆守卫自己的名字的紧,拿着手指着自己“圆圆,不是果果”,又引起大家哄笑,连老太太都抹了眼泪,“好好,我们是叫圆圆,钮钴禄祈逸。圆圆啊,不是果果,不听你姐姐的”老太太话,一锤定音。现在润福还可惜着没有翻案成功呢。后来祈逸长大了,在吃到奇异果的时候,还和润福开着玩笑,这么个丑东西怎么和他这么俊朗的人匹配的了呢。这是后话,自是不提。

“什么!”凌敏一凛,家人也是面面相觑。润福看着家人恍然,猜测着是福是祸,但照目前的局势,是祸的可能不大,倒有可能是好事呢,分析一番,倒也端坐候着。

自从有了玻璃后,屋子里确实亮堂了很多。给红招绿袖喜欢的,每日都去掐了花儿什么的,放在窗台上,倒也好看。

润福点头嗯了声,就笑着招呼圆圆。

“陈群,你和表妹都还小,给你们换了庚贴也不过是权宜之计,和你父母商讨了,一是为了表妹着想,再是两者亲上加亲,都是知根知底的人,两者也日后更好相处”她倒没说说婆媳问题。

“怎么回事,你们以往不都等我自动回去么,今天怎么寻了出来?”润福一边往前走,一边问,她想应该是家里找她吧,不知道是什么“大事”!

终于这顿年夜饭是吃完了,插曲必然是插曲,这不圆圆一闹哄,家里就又热闹了起来。佟佳氏和钱氏和老夫人逗着闷子,凌敏凌柱也带着全家人,一起说说笑笑,守岁。等到半夜神纸接神,在院里燃一堆火,象征日子过得火炭般红。子时到了,把供的神请到外边放在大桌上,供品也搬到外边桌上,烧香,磕头、放鞭炮。全家人跪在院子里,碾子、磨都活动活动,鸡架也用烧火棍在里边捅几下,说是金鸡满架,接着放鞭炮开井。过神纸接财神。这时,小厮打扮的送神的人来到门前,一遍一遍地念喜歌:“爽神爽神骡马成群,爽当爽当人财两旺。”祁莳祈德点香接神,燃后给送财神的粮米或钱。

“额娘,儿子给您请安,祝额娘岁岁平安”凌柱一进屋就向老夫人行了跪拜之礼,以全孝道。

以往因为都是住在一起,通常大伯他们都会逢年节备了礼回来,而他们只需回礼就成,老太太那份不外乎是凑合些稀奇玩意,让老太太图个开心而已。但今年她看了刚才的礼单,除了祭祀和年节的吃物,什么年糕,馒头,炸果子等的,还多添了打赏的这一项,给大伯父一家的礼也不同于以往的简单,另外还单独给堂姐备了份。

“老爷,刚才我问了下他们厨房的管事还有洗衣房的人,看似每个环节都没问题,但如果所有的环节都串上了,恐怕就是引起圆圆病的原因了”钱氏轻轻说道

孙大夫看了眼这个当初也是在自己手下救治的小女孩,已经长到这么大了,当初的不足之症已经几乎不见了,他心里也暗自称奇,可知先天弱症后天治愈的可是很少。回答道:“应该是衣服不洁所致,小孩子的皮肤最为娇贵,再加上吃食过于火热,一时气滞不散,行于皮肤导致了风疹”。他心里又暗自寻了个来由,这些高门大院的,什么事是简单的,就怕这个孩子的病也不是简单的风疹,他想的倒是和润福一样。

整好这一套的晨工,也就过了卯时,是时候拜见额娘了。这段时间基本上是她每天最放松的时候了。

“怎么可能,这面小的孩子怎么懂得笑”凌柱笑着回答女儿,但他看着那小小的孩子真的睁开了眼睛,乌黑的眸子亮晶晶的,嘴角翘翘的,不禁大吃一惊,更是添了几分喜悦。

“奴婢感谢爷,谢谢夫人”女人听了那个男人的话,微微吐了口气,忙谢恩。

现在的身体,纪樊篱估计了下大概是二三岁的样子,细胳膊细腿的,躺在榻上呼吸是极其微弱,于是她估计这个孩子原本的身体不怎么好,至少有点偏虚,也不知道是因为什么原因导致她从这个世界离开,灵魂又归向何处。她为那个骤然离世的灵魂感到伤感,纪樊篱是笃信佛的。一个27岁高龄的研究生,却变成了小孩子,开始一段不属于自己的人生,纪藩篱闭上眼睛不想面对这个事实。

润福不管佟佳氏和钱氏,告了声,就走了出殿堂,来到了后殿。

前面来过几次,润福已经基本了解了这弘法寺的建筑格局。在中轴线上由南向北依次分布着山门殿、天王殿、大雄宝殿、法堂、藏经楼、毗卢阁、观音殿七殿,东西两侧的配殿是钟楼与鼓楼。东侧分布着僧房、香积厨、斋堂、职事堂等,西侧为禅堂、接待室等。

她现在在的位置就是在藏经楼,本来藏经楼是不易外人的,但润福幸得机缘,让她得以进入。这里的小沙弥润福都是很熟悉的,今天洒扫的师父的是智能,见到润福进来,做了一个福“阿弥陀佛,润福施主过来了呢”

“是呀,智能师父向来可好?”润福也施了一个礼,回应到。

“师父前几日还念叨着呢,说您近日会过来,果不其然”智能笑着回道。

“法宏大师近日可好?身在俗世,也无法经常前来聆听佛法”润福微微一笑,她自是知道法宏大师道行深厚。

“哈哈,多谢润福小施主劳挂,老僧尚能饭矣”一个浑厚的声音响起。

润福和智能一回头,不是法宏大师是谁。

论起润福和法宏大师的渊源,倒要追到三年前,润福第一次入弘法寺,是跟着钱氏前来祈福的。

那是五月份的一天,有点想要下雨的意思,天气热的像焖锅一般。润福无奈迈着肉嘟嘟的小短腿,沿着铺满花草的陡峭山径拾阶而上,凉风徐徐,落英缤纷。

终于到了山门跟前,润福呼了口气,终于上来了!

因为好奇,她进完香后,就自己一个人甩了丫鬟们,门前门后地窜着。等到了法堂,润福就见法宏大师对着众僧布法。当时她还不认识法宏大师,但骨子里对于佛法的喜爱,让她站在门外听。

她刚一靠近门,法宏大师就已经察觉。他观其面相,银盘儿似的圆脸,俊眉修长,凤眼泛波,额高耳厚,鼻息沉稳绵长,极有福相。待想仔细端量,她已经隐入门后。于是老和尚按下心思,布法讲经。

“先师布道曾论“菩萨摩诃萨亦复如是,知诸世间皆悉如幻,于一切处皆无所着,无有我所,如彼幻师做诸幻事,虽不与彼幻事同往,而于幻事亦无迷惑。处世界,如虚空,如莲花,不着水,使心如工画师,画诸世间,五蕴悉从生,无法而不造……却来观世间,犹如梦中事。”法宏大师缓缓道来。

润福听着听着不自觉地在心里念叨“却来观世间,犹如梦中事”,不自觉地出生问了:“此生为梦,或梦在此生?千载一时,抑或一时千载?”

听见清脆的童音,法堂里的众僧皆一惊,回头望向润福。法宏大师笑了“这位小施主,世界一切都在无常相续中,此生即彼生,彼生亦是生。生命并非单独或者是切割的,在我们无法看到的地方,有着神秘的力量将所有偶然结合成必然。此生或是梦中人,醒来方知梦中时,梦中事实皆如是,也拿今生换彼生。生命有着无常的变化,但也有着相互连接。”法宏大师神秘的一笑“始从芳草去,又逐落花回,要想安顿,必先安心,来之则安之”

看着润福迷惑而又明朗的眼神,法宏大师也不再多说,继续**。待散了法会,法宏大师就对着润福说“小施主,不知道如何称呼”

“学生名唤钮钴禄润福,不知大师如何称呼?”润福听到法宏大师和她说话,回应道。

“观小施主的面相极贵,福德宫完美,印堂开阔,耳大而厚,顶骨圆後脑隆”法宏说着先前的观察,但待他再一细打量,皱紧了眉头“咿怎么会是这样?”

这时一小沙弥奉了茶,又退了出去。法宏摸着胡髯,啧啧称奇

“你本命正线很深,但又如何出得了这么多的周转曲折?观你命相不致于此,但你竟然是个双命星!怎么可能”法宏略微不解的问。

“大师,这是怎么说的?什么叫双命星”她也被法宏大师搞糊涂了。双命星?难道是指自己前世今生两个灵魂?但只是一个身体呀?

“看来小施主却是命运不凡”这个时候,法宏好像看出了点什么,依旧笑着,给润福笑的毛毛的。

“小施主,我们今日有缘,老和尚有些话不知道当说不当说”法宏问着润福。

润福略微无奈,没让你说你都说了那么多了,现在又来询问。

法宏大师不以为意,略略思量就说,“思想不因接触世事而动摇,摆脱忧愁,不染净垢,安稳宁静,这是最高的吉祥。世上的事情互为缘起,相生相成,广结善缘,惜你本一心有佛,只待将来行事时,不忘初心。弘法寺的藏经阁多有经书禅卷,施主若是有意,可以自行或者着人前来取阅。”

润福心里感动着。

一个素未平生的人,却如此待己。

于是,她深深的做了一个揖,“非常感谢大师指点迷津,请受学生一拜”

这样,两人渐渐熟悉起来,老和尚是个棋痴,和润福下过之后,惊呼好棋,就在每次润福过来的时候,两人下棋谈禅,倒是成了忘年交。

这不,又来了。

“来来,润福小施主,来和老僧来一局”老法师爽朗地笑着,花白的胡髯和长长的眉毛,穿着红色袈裟,看起来仙风道骨的。

两人棋风均是以稳健为长,所以棋局僵持好一阵子。

“将”老和尚执子黑色,润福执子白色,只见一个白色的小兵,将黑色的大将将死了。

“好棋,好棋,过河小卒,了此残局”老和尚哈哈大笑“润福小施主的棋艺见长,老僧甘拜下风啊”

“大师过奖了”润福微微一笑。

“我见小施主愁思盈眉,棋风也有与往日不同,可是有所思虑?”弘法大师一手执着子,盯着这局棋问。

润福苦笑了下,平静的说“果然什么事都瞒不过大师您的眼睛”于是把近日的她的所思说了。

弘法大师把棋子抛开,悠然的似在自语。

“无量寿经”有说,人在爱欲之中,独生独死,独来独往,苦乐自当,无有代者。生命是局,人世是天。行走中,或者天气晴朗或者雾气缭绕。自然会格外感觉生命诡谲和不可捉摸。晴朗的时候,任何东西都是一览无遗,但眼睛接触外境的同时,心中也会多了自以为是的评判。但在雾中却有只能停下脚步聆听、等待,为自己所处的天地预留空间,不会妄下结论,却也会多有踯躅。”

遥远的天空盘桓着一只老鹰,似是俯瞰着滚滚红尘的庸碌,一声清鸣,霍的冲了下来。一老一小不受其扰,一个在说,一个在听,偶尔探讨一二,在佛香袅袅的禅寺里,一份清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