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整个人都被他搂在怀里,在这样的时代男女私下里亲近必定要招来别人的闲话,她却是顾不得了。这是第一次在这个陌生的环境里生出了浓重的无力感,她费心想要守护的人却让她寒了心,幸好还有一个人能让她依靠。

林远南已然听出个大概,他转头柔声说:“时候不早了,回屋里歇着去罢,这里有我。”

王秀被逼得急了一个劲儿地推周良,不成就掐他腰上的肉,周良无奈求饶似得唤了声祖母。

林远南走到背挺得笔直僵硬的阿蝉身边,拍了拍,说道:“还有什么要做的开口吩咐我就是,反正这会儿我也没什么事做。”

第十九章

阿蝉摇摇头说:“你的心意我领了,都过得是苦日子送什么送?有那劲儿多费心在活上,能多赚就多赚些。”

阿蝉在清水镇生活了这么多年从没落人话柄,周良真是个眼皮子浅的,有利可图就忘了自己几斤几两,想从张员外手里拿好处也不看看自己有没有那个命花,只是眼前这口恶气必须得出了,不然她怕自己喘不顺气:“你也不过是个给人看门的装什么高身份?我与你不过是就事论事,至于你们东家吃没吃亏与我有何干系?谁应的话找谁说理去。”

阿蝉今儿心情好,绣房里的规矩里里外外都说了个清楚,还将平日里放置自己东西的地方分出一半来让给她。锦绣的话很少,看似温雅清秀,但是阿蝉总觉得有几分压抑,她的眼睛像是一方深邃的黑海有什么东西在里面沉浮,与之对视让她忍不住一颤。

阿蝉微恼,两颊鼓起,转头不看他了。她不过是走的有些快,哪像是被狗追?

林大娘瞧着人走远了才气急败坏地数落儿子:“你哑巴了?难不成你心里真记挂着方瑶?你趁早死了这条心,让我去看方家人的脸色,想都不要想。”

林西荣紧皱的眉头舒展开迅速换上热络地笑意,客气道:“弟妹怎么回来得这般晚,近来日子过得可还顺遂?”

不说还好,一说起这事阿蝉满肚子火气,这个唯恐天下不乱的老婆子闲着没事就在周家里挑事,把好好一个家搅和得不成样子,她虽然气周良不争气但也更恨王婆子胡乱伸过来的手。当即冷笑连连,唇微张露出一口尖又整洁的银牙,像是要在趁人不备时穿透脖颈上的青筋一口咬下去直取人性命。

身后的张屠夫本想和她说:“你何必为了别人委屈自己……”话还没说出口,朱寡妇转头瞧见她了,脸上笑得跟开了朵花似的冲着阿蝉招手。

幸好这道声音帮了她大忙,因为她正揉着眼睛想要自己清醒些,林嬷嬷掀起帘子进来,看着她叹了口气,温和着劝道:“夫人听了你的事儿,也替你鸣不平。本就是你那哥哥做的不地道,怪不得你,快别哭了,瞧这眼睛肿的,多水灵的一双眼,可别亏待了。你还是得收收心,好好的把夫人交代给你的活计做漂亮,少不了你的好处。这世上人能假,银子可是假不了,想明白了那些事也算不得什么。”

林远南的脸色慢慢变得严肃起来,一本正经地盯着阿蝉说道:“明儿我便请金媒婆再上门定把日子给定下来,只是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我在你难过的时候提这个是我过分了,只是还望你答应我。如果有别的人与你说什么莫名其妙的话你都不要理会,如果他拿银子来……我相信你会知道怎么做。”

屋子里陷入一种诡异的沉默,久得就在她以为会这样下去的时候,帘子被人掀开,一道寒风随着灌进来,吹乱了她的发,布满泪水的脸上也是一片冰凉,让她忍不住缩了缩身子,泪眼朦胧什么都看不清楚,阿蝉用力地闭了闭眼,将眼眶里的泪水挤出来,这才看清来人居然会是林远南。

阿蝉这几天都是听到外间传来响动声就跟着收拾东西回家,只要想起那个无缘无故消失的女子她心里就一阵后怕,生怕自己不觉间成了别人眼中的那根刺。

阿蝉杏眼瞪大,里面恼怒和好气掺杂凝成又一处风情,十分妩媚动人,嘴上更是不客气:“打的就是你这口没遮拦的,小小年纪成天盯着的都是些什么事?你爹该将你送到学堂去念书识字,免得将来有一天你也变得和街头嘴碎的婆子一样光知道东家长西家短的说闲话。大人的事你不懂,也别在里面乱掺和,难不成你想往后我不在你家买肉了?我以后炸了丸子也不给你吃。”

第八章

快到周家时林远南想要放开她的手,却不想她用力回握住,就着地上折射出来的白光看到她微微仰着头,脸上的表情分外认真,就连声音中都带着严肃:“既然与我成亲,便不能与别的女人有牵扯,是我厚颜求你娶我,可我也不愿意将来与你过朝夕相对做仇人的日子,你若是要改主意,趁这会儿还来得及……”

阿蝉什么都明白,方小姐的意中人是什么人,在明知道她和林远南要成亲还用这样的事来给她添堵。她当然不会同意,是林远南选择了她,那么往后这个男人完全属于自己,她决不允许有任何人妄想从她身边把他夺走。阿蝉就是再爱财也不会做这种让人看低的阴损事,嘴角微微上扬,客气道:“阿蝉人愚手慢怕是做不来小姐吩咐的事,更何况在方家这几年多亏夫人赏识才有阿蝉今日,阿蝉不敢忘本,今天这事我只当没听到,若是没别的吩咐,小女先告退。”

那一天晚上的风刮得异常狂躁,院子里堆放在一起的竹筐被掀翻,还有旁的东西滚在一处发出略渗人的声音,阿蝉和周祖母都没睡着,两人没说话,心却一样跟着外面的风吼声变得心烦。

周良将两人‘眉来眼去’的小动作看在眼里,发出一声冷哼转头看向别处,有外人在他也不想让别人看了笑话去,待会儿他可得好好的和她们说道说道,这个家如今只有自己这么一个男人,妇人都是些眼皮子浅的,只会胡来惹事。

王嬷嬷看了一眼站起来笑道:“阿蝉倒是好眼光,不为富贵为情郎倒是难得,咱们王家也不是那种不通情达理的人家,你有了欢喜的人,我们也不能硬绑着你嫁不是?周良这倒是你的不是了,阿蝉不管有什么错处也是你的亲妹子,可不能有了媳妇就忘了自家亲人。方才瞧你将周大娘给气得,做晚辈的可不能连自己的本分给忘了。我这就回去回了夫人。”

方夫人不做她想便一口应下来,叮嘱了众人两句便带着林嬷嬷离开了,阿蝉再一次让众人刮目相看,以往阴阳怪气不爱理会她的女子都难得的与她说了两句道喜的话。俗话说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她们这些人虽说在方家只占着巴掌大的地儿但总有人想争个高低,阿蝉曾受过不少人的白眼,也撞到过别的女子在背地里嘲讽她,这会儿仿佛是连天都变了,那些妄图在方夫人跟前露脸的现今也和霜打了的茄子打不起精神了。

油灯燃了许久,他的思绪不觉间竟飘了那般远,看着摊开的书叹了口气,想来是看不进去了,还是早些睡觉才好。

王秀见阿蝉面目凶狠,叉腰撸袖子像是要动手,这一年她也算看透了,阿蝉既然把火气引到自己娘家人身上,要是撕破脸真跑过去闹,老王家的脸也丢干净了,她赶忙拉了一把周良出声安抚道:“阿蝉你也知道你大哥嘴笨不会说好听的话,他也是急你的终身大事,姑娘家有多少年能耗?耗成老姑娘就更难嫁了,今儿谁都火气大就不说这事了。绣房的姐妹都眼馋咱们阿蝉得方夫人器重,才领了赏钱就买肉回来孝顺祖母了,瞧着真够肥美的,我帮你做罢。”

屋子里十几个绣娘将林嬷嬷团团围住,只有坐在最后面靠窗的女子没动,她手里的喜鹊报喜图还差最后几针就能完工,夕阳的光晕斜斜落下更显得她身段瘦弱纤细,平日里尖锐刻薄的棱角也磨平了几分,碎花头巾没能将她乌黑滑顺的发包严实,发丝随着她低头尽数垂下,衬得巴掌大的小脸肌肤如雪,秀美温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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