紧闭的城门缓缓开出一条缝隙,巨大金属拖动地面的轰响淹没在暴雨滂沱的噪声里。这时电光消失,一刹那间,天地重新合为一体,一切有被无边无际的黑暗淹没,再看不见人影和车影。

“那是因为本帅在等着军师解惑。”年轻的将领有着与年龄不相称的沉稳,女子微微抬头,从脸与低矮冒沿的缝隙间去看他的脸,现对方的眉宇间除了平淡,再无其他。

“军师何出此言?”

不过至于为何要换上离军的装束,程刚就猜不透了,一边纳闷地下了令,连着自己也换上了。

一下午的功夫已将城中守军的情况了解了一二,新上任的军师并未提出任何意见,只在城中贴了征集婢女的告示,因为报酬丰厚,前来应聘的女子不少,女子从中挑了一个顺眼的,名叫秋叶,当天就上了岗。

程刚看着他:“元帅,你说的我们都明白。可是……”

而后身体被翻过来,男人开始擦拭她的后身,从枕骨到玉背、尾椎、小腿直至足跟,江寒雪将她由上至下清理了个遍,带着粗茧的手掌时不时碰到细嫩的肌肤,最尴尬的部位当然是尾椎和臀。最后他几乎是亟不可待地为红月套上亵裤,却在系上腰带的时候停下。

那年,北方也有一轮明月,藏在云绝山后万丈深渊的万毒谷底,被一团漂浮的瘴气遮了满身光华,未曾被世人瞧见与污染。

舍不得、放不下、不甘心。

红月张嘴想说话,可喉咙火烧一般,男人伸手按住她的肩:“你之前吃的东西大多有剧毒,毒蜂鸟的羽毛割破了喉管,声带受损,现在不能说话。”

这样不知过了多久,身体微微热,再没有不识好歹的东西靠近她的身体,可是生命的能量随着鲜血迅流失。7788xiaoshuo

“都抄。”红月不咸不淡地道,看向那佛堂竟有几分期许,反把玲儿吓得花容失色。

“贤王玩男人总见不得光,他府上还是要有个王妃。”提到映月,红月只觉心头窒闷,目光声音都冷了:“既然贤王最近常来走动,你帮我试探下他的意思。映月嫁给他,做妻做妾都好,就算守活寡,总比没了命强。”

他有着细长的剑眉,却总是紧锁在一起,连睡着了也不例外。他的眼睛,睁开时灿如寒星,却也漆黑的连寒星的光芒都剥夺。他的鼻梁笔直得宛如山脊,牙齿整齐洁白带着轻轻的品色。

“说。”并未表现出半分兴致,与她来说,此刻还有何事算大。

“娘娘含了薄荷叶,可吐气之中仍散着另一种药香,桃夭没有闻错,是安胎的凝香丸。”

铃儿这才明白为何皇上始终不给自己生母追封太后,不知为何竟觉得手里的书卷异常烫手,推开寝殿的大门,见皇后已经睡醒,正在镜前梳妆,便将三本书双手奉上,没觉得自己两指在隐隐抖。

“现在已经由不得她了。”将茶杯往手边的几上重重一放,锦瓷与红木碰撞的闷响使得息封贤猛然惊觉这殿内不知何时已只剩了他们父女二人。红月正色看着父亲,许是方才的茶水泡的太浓,此刻舌根都泛着苦意。“今时不同往日,宁妃有孕,女儿后位不保,左相权倾朝野,父亲你却被削了军权……轩辕北恨我们息家,他不会让我们任何一个好过,姑姑的下场就是前车之鉴。父亲疼爱映月,最先保的应该是她的命。”

红月笑道:“这个季节啊,本宫也好久没吃到新鲜的玫瑰果酱了,宁妃藏私,怕是已经独个吃饱了,才想起众位妹妹们。”

怎么还是不习惯?

“那为何脸色这样红?”轩辕北脸上看不出神色,将手背往她额上探了探:“有些热,可是着凉了?”

他是一个绝顶好看的男人,轮廓有如雕刻一般,凤眸狭长,漆黑深邃得连夜空里星子的光芒也剥夺。鼻梁笔直,好像山脊,嘴唇薄得有些清冷。眉宇间略带些绢狂邪肆,更多的是深沉与冷清。

“我呸!有什么手段,就尽管使上来!有本事就要了我的命,只怕你们这帮蛮子没这个胆量!”他有铮铮傲骨,不怕死,是怕失了气节。

红月嘲笑了一下,看着对方宁死不屈的伟大模样,颇显出几分不屑:“将军说错了,我国陛下惜英雄,爱人才,怎么舍得杀了将军呢,别说杀,伤一伤都是不忍的,将军被俘一月有余,可受过刑?”

“……”

“说起来,也不过是张兵力分布图罢了……”玉手一挥,愿挨踱步而。他两指见捏着一根半尺长的银针,在离含歌眼前晃了晃。

“要人招工就范,也不一定非要严刑拷打。我这弟弟善于行针施毒,不过他的针不是治病救人,也可令人失魂落魄、心智混沌,心中有什么秘密都会和盘托出,在审问犯人上可有出乎意料的效果……将军方才已尝过失魂散的滋味,不知感觉如何啊?下面,还有更精彩的呢……”

这么说着,她一边笑,明媚如玉的脸上闪过一丝森寒,愿挨嘿嘿一笑,朝着离含歌而去,对方的脸色已然惨白,慢慢泛出死灰的颜色。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只能任人宰割。

红月冷哼一声,披上斗篷转身离去。

第二日清晨,江祈的兵力分布图,便呈到了御书房的龙案子上。穆铁衣龙颜大悦,不仅是因为得到了敌国机密,也是因为他抓住了离含歌的把柄,谁都容不下对敌人招供的叛徒,从此以后,江祈将星再不会闪动光芒。

“姐姐,我们去哪?”愿挨跟在红月身后,出了皇后便上了马车。

因为天冷,红月拉了拉斗篷:“回医馆去吧,你哥应该醒了。”

少年欢呼了一声,又见她沉默,有些奇怪:“姐姐,马上就能看见鬼毒前辈了,你不高兴吗?”

红月摇头:“没有不高兴。”

“明明就是不高兴么……”愿挨咕嘟了一句,灵动的眸子转了一圈,忽而狡黠地一笑:“莫不是姐姐想成亲,可是江大侠不愿意?”

话音方落,就迎来女子一个爆头,少年啊地叫唤,捂着脑袋可怜兮兮地看着对方:“姐姐打我干嘛,明明是江大侠对姐姐一直不冷不热。你说他喜欢姐姐吧,又不表态,不喜欢呢,赶也赶不走。人都说,女人心海底针,江大侠难不成是女扮男装……哎哟,姐姐要把我打傻啦……”

“闭嘴。”红月叱了一句,也知愿挨小子是故意在逗自己开心,也没有深究。可是提到江寒雪,她心中莫名一股郁气,绝不是因为讨厌此人,而是……

而是什么,她自己也说不上来。

说话间马车已行至医馆门口。鬼毒跟她来了北玄,说起来,能接触到穆铁衣,还是因为鬼毒。想他一把年纪却跟着自己东奔西走,人到了哪里,医馆就开到哪里,红月不觉生出几分内疚。

鬼毒的医馆总是人满为患,愿挨扶着红月下车,样子有些急切。红月明了他是急着去看愿打,便推了他去了,自己一人往里走。

这个时间,鬼毒该是在大堂里给人诊病,江寒雪大概负责抓药。

北玄的天气真是奇怪,按说这地方三月应该下雪才是,昨夜却莫名下了大雨,此刻地上全结了冰,足有一寸厚。红月蹬着小牛皮的靴子小步走着,迈上石阶,没想那石阶上的冻冰有着坡度,她迈上三层却脚下一滑,身子向后载去。

这种姿势大概会后脑着地,红月睁着眼睛,看见了碧蓝的天空,却没有迎来如预期的疼痛。

头靠在一个宽厚的胸膛里,斗篷的帽子落在一边,江寒雪低头与她对视,眉宇间的冷清不减,红月突然笑了。

好久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