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是地球在这一瞬间毁灭,朝露绝对是少数会感到庆幸并高唱哈利路亚的异类之一。

她飞快的想远离月光少年的身上,可是麦当劳也不知道是积怨已久故意跟她唱反调,还是得了成狗疑呆症觉得很好玩…反正平时听话懂事的它什么时候不捣蛋,偏偏在这时候发狗疯,整只狗就这么站立在她的背上──在她的嘴才刚离开他的,身体才撑起不到三公分的时候。

朝露压根没想到它会来这么一下,她才刚想爬起来,然后背上突然多出的重量就这么硬生生的将她压了回去,形成月光少年垫底、她居中、麦当劳趾高气扬位于最上方的汉堡画面。

再次倒在身分不明的月光少年身上,虽然这次“好佳在”的避掉子谠嘴的窘况,但事实上,这对事情是全然于事无补的。此时此刻,她的难堪有增无减,在月光少年的面前,她那完全被毁灭的形象这辈子恐怕是没什么机会可以修补了。

这辈子截至目前为止,她是做了不少让人啼笑皆非的蠢事,但可以确定的是,绝没有一件比得上这一次的让人难堪!

一度,她真的以为自己会羞愧至死,而时间将就此停住;可耳中传来他的心跳让她知道,世界依然在运转,该来的还是躲不掉…

好想哭,真的,如果她哭得出来的话。

“麦当劳,你这只坏狗,快下来。”没有用眼泪解决事情的习惯,情绪糟到最高点的朝露声音显得闷闷的。

察觉情况不对,麦当劳一反适才的调皮捣蛋,连忙配合指令的从她身上跳开,并聪明的跑了个不见狗影。

如果可以,她真希望她也变成一只不负责任的狗。觉得无比困窘与难堪的朝露暗想。她知道自己是异想天开,但就是克制不住自己的思绪。

沮丧的从月光少年身上爬了起来,朝露知道现在的情况不可能让她跟麦当劳一样,当着他的面溜之大吉,当作什么事都没发生,她也没来过。低着头,她一面努力克服心中源源不绝的羞意与不堪,一面设法让暂时停止功能的思考能力重新启用,好在学过的日文中找出一番客套又完美的外交辞令。

“这个…嗯…”在朝露绞尽脑汁的同时,被朝露喻为月光少年的男孩也跟着坐起来。但他并不忙着对她嚷嚷,清算她私自进入私人产业的无礼行为,甚至连她的身分也没质问一声,只是就这么静静的看着她,脸上的表情让人难懂。

大量的光与热源,让人如此陌生又觉得熟悉的感觉…陌生,源于多年来生活中的缺乏;熟悉,是这样的感觉在久远的年代前他曾有过一次经验。如果他不能依循这仅此一次的经验来认定来者的身分,那么,若将来者的相貌依年龄比例缩小…

红扑扑的脸蛋,一头总是乱七八糟的短发,灵动有神的明眸与周身不容忽略的旺盛生命力…其实没多大的变化,秀丽的容颜还是带着明亮爽朗的特质,依然带着小男孩那种天真无邪的稚气。加上这份旁人模仿不来的特质,形成一个独一无二的──

“yy?”他突然叫出她的小名。

像是触电一样,朝露明显的震了一下,原本因困窘而低垂的脑袋终于抬了起来,那双充满盎然生气的炯亮灵眸对着他,死命的瞪着他。

她承认,她是吓到了,不是为他字正腔圆的,而是她许久没被人叫过的小名。但她坚决否认自己的反应有反应过度的嫌疑,事实上,她还觉得自己镇定得有资格获得奖牌一面以资鼓励。

试想,擅闯他人土地被人赃俱获,让一只蠢狗陷害而面临子谠嘴的尴尬境况,然后另一个当事人还不是离开日本后就可以摆脱的小日本鬼子,照他的语言听来,他是个台湾人,一个认识她、知道她小名、极可能是她的同学…

“你认识我?”僵直了好半天,好不容易找回说话的能力,但朝露却问了一个自己都觉得有点白疑的问题。

真是废话,要不认识她,怎么会知道她的小名?

“你是…”扯出不自然的笑容,朝露实行古人的智慧,不耻下问。

“你不记得我了?”少年挑眉,语气中的失望掩藏得不够好。

老天!她最怕这样了。朝露露出一个尴尬的笑容。

也不晓得是怎么一回事,打从幼稚园起,她一直是个颇受同学注意的人,而且不光是同班同学,其他班级的同学也都知道她。所以当她出门时,常常会有人家认得她、她却压根不知道对方是谁的尴尬场面出现。

这实在不能怪她,她真的没有办法的嘛!

想想,从幼稚园、小学、国中到高中,认识她俞朝露的人当真是如过江之鲫;而扣除掉那些她压根就不认识的,剩下的同班同学在她一向不怎么灵光的记性下,能记得的实在是不多。

“你是我同学?”朝露大胆猜测。

少年点点头。

真的是同学啊?那是哪里的同学呢?以他这样漂亮得让人流口水的外貌,她没理由一点印象都没有的…朝露相当用力兼努力的回想,专心一致的结果是让她忘了原本的难堪与困窘。

见她生动灵活的表情,少年微笑。

“幼稚园。”他主动给予提示。

幼稚园?

这提示让朝露的脸小小的皱了起来。

多好的提示啊!幼稚园。要她记住幼稚园年代的事,这会不会太奢求啦?

“宇文恺。”她毫无概念的样子让他好心的再加一点提示。

宇文恺?好像…没听过耶!

不好意思说自己一点印象都没有,朝露徒劳无功的一再在空白的记忆区搜索。

“你一点印象都没有?”像是看穿她的心思,他平淡的直述。

也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朝露平常粗得不像话的神经竟意外的灵光了起来。虽然他俊美的脸上不带一丝一毫的落寞,但她就是感觉到了。那样真切的感受让她觉得万分过意不去,可是她又能怎么办呢?

她努力过了,真的,可是就是什么也想不起来嘛。

“呃…这个…”内心觉得无比抱歉的朝露只能傻笑。

“想想刚刚的事,你一点印象都没有吗?”还不想放弃的宇文恺再次给予提示。

刚刚的事…朝露的脸倏然涨得通红。

“刚刚…真是对不起。”想到刚刚发生的事,那种想找个地洞钻的感觉又回来了。尤其现在还加上一层旧日同窗的关系,她更有挖地洞的理由了。

“别想那些。对刚刚的事,你真的没有似曾相识的感觉?”

他的不放弃让朝露不得不配合,但是“似曾相识”?不会吧,子谠嘴耶!这种举世无双的丢脸事迹有可能曾经发生过吗?不过…依稀彷佛…

凌乱的片段飞快的闪过,快得让朝露来不及抓到一点头绪,加上心有旁骛,最后她还是只能露出“什么也想不起来”的抱歉笑容。

“先别管那些了,那都是陈年往事,我们做人要往前看。至于刚刚的事…”她现在说的才是重点“既然是老同学,大家好商量,可不可以当作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哦?”他以莫测高深的表情看她。

“其实这应该要怪你。你早就醒了,为什么要装睡呢?”她脑葡定这一点。说不定他压根就没睡,从头到尾等着抓她这个非法入侵者。

“怪我?”

“对。如果我早知道你是醒着的,那么我会远远的叫麦当劳离开,根本就不会跑进来,之后的事也都不会发生了,所以都该怪你。”朝露跪坐在他面前,振振有词。

炳,他也不打听清楚,她瞎掰的功力可是无人能出其右的,既然是老同学,就更该有这项认知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