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梦寰本已身临战场,正待挥剑攻出,突听师父大叫之声,不觉微微一怔。

一阳子淡淡一笑,收回宝剑道:“如果天龙帮有意和咱们九大门派为难,贫道自应算得一份,但闻兄这等卑劣手段,贫道却不敢苟同。”

李瑶红有气无力地点点头,目光环向四周望去,她已累得力尽筋疲,眼中早已没有神光,虽然如此,但在杨梦寰和她目光相触之时,仍然大感心头一震。

朱若兰道:“有什么事,尽管说吧!只要我力之所及,一定给你办到。”

那少女只是双腿难移,上半身和双手,都可自由转动,她侧脸望了梦寰一眼,惊道:“啊!你……你真的是杨师弟吗?”

只听两人同时一声冷哼,双双跃退数尺,这一杖一掌,几乎是同时击中。

只听陶玉在右侧轻声接道:“眼下这片小小盆地四周,不知群集了天下多少一流高手,号称武林九大门派的掌门宗师,不少都将亲自要到场出手,眼下几方都正在遣兵调将,这场千载难逢的好戏,即将开演,姑娘最好别太冲动,静坐这巨松之上,观看这一场龙争虎到……”朱若兰虽已觉他停身之处,但因中间隔了个杨梦寰,出手极是不便,何况他说的话,也确然不错,目前情势复杂异常,究竟如何演变,谁也没法预料,各人用心,都在那《归元秘笈》,如果利害有了冲突,瞬息间即将敌友互易,要是自己再向陶玉出手,在目前这种混乱局势之下,极可能造成众矢之的。

赵小蝶怒道:“我兰姊姊闺房之中,只有我们三个,不是你,难道是我说谎?”

杨梦寰素知她不肯随便说话,此际,连番撩挑陶玉,决非无因,不觉转过脸望了陶玉两眼。

赵小蝶淡淡然一笑,摇摇头道:“我是相助姊姊,只要你心里快乐就行了,倒不需要他感激我!”

他躲在桌下暗影之处,心中仍在盘算着如何处理《归元秘笈》不自禁又把怀中奇书取出,随手一翻,正翻在疗伤篇上。

因为他从白云峡口石室内,看到天机真人遗留的痕迹之后,更坚信这一流传在武林中传说的真实性。

一阳子左手疾探,一把接住玉萧,一挫腕,把玉萧夺了过来,怒道:“玉萧仙子,我们好意相救,你怎么就出手伤人!”

闻公泰数十年江湖磨练,会过不少高人,见闻极为广博,对天下各门各派武学,大都能知概略,但却从未见过朱若兰所用的奇奥手法,能在一翻脸间,把敌人劈出的如猛力道,移击他人,这等精奇的武学,真是见所未见,闻所未闻,不禁大吃一惊。

海天一叟李沧澜忽然放了史天濒被握的右腕,疾退两步,接道:“史兄如真肯加盟天龙帮中,老朽愿尽力相助史兄获得那万年火龟。须知这万年火龟,已不是什么秘密之事,江湖上闻得此事的人,已为数不少,别说今宵已有不少九大门派中高人赶来,图谋截夺,就是史兄今夜得手远遁,只怕也难避九大门派眼线和追袭的高手。老朽一向言出必践,那万年火龟虽系天地间极难遇得的神奇之物,但老朽求才之心,较那得宝之心更殷切百倍,史兄是否能相信老朽?甚望一言而决。”

这不过是刹那之间,朱若兰扣制史天灏右腕脉门,尚未把内力出,铁剑书生已带坐起梦寰,冷冷喝道:“扣制我右腕脉门的手,如敢妄加一分力道,我就一掌震碎他五脏六腑。”

语气老气横秋,声调又阴冷至极。

杨梦寰道:“你既知我是垂死之人,何苦还要在我死前,多加我一份愧疚不安……”

那身材瘦小,长眉垂目的老和尚,合掌当胸,高喧了声佛号,声音缓长低沉,但却如怒狮猛吼,字字震人心弦。

那和尚见梦寰能把这百斤以上的铜钵接住,亦不禁微微一怔。正待欺身夺钵,忽听梦寰大声喝道:“大师父,接住你的钵子。”势随声,双臂一振,铜钵反向那和尚飞去。

陶玉笑道:“你这么一说,我陶玉是天下最坏的一等人了?”

黄志英惊出一身冷汗,答道:“欺师灭祖,在我们派规条律之中,应处死罪。”

澄因叹口气,接道:“我和你师父分头寻找,走遍附近十里方圆之地,只在一处突出的冰崖上,见到两人搏斗的痕迹,你大师伯却不知哪里去了。”

陶玉抬头望去,只见那青衣书生,带着一脸困倦容色,站在静室门口,两眼望着自己,眉宇隐泛着一种不屑和鄙视的神气。

足足等了有一顿饭工夫,才见那梅林浓密之处,走比一个奇装少年,因为距离很远,又下着雪,慧真子目力虽然很好,也难看清那人形貌,但从衣着体形上看,可辨出那人既不是杨梦寰,亦非朱若兰,好像在哪里见过他部身装束,但一时间却想不起来。

一阳子点点头,道:“我输了,我就自断一条右臂,从今后再不用剑。”

大汉微微一笑,转变话题,道:“三师叔新收的弟子,我只见过两次,而且每次她都和三师叔走在一起,虽是见过两次,但却未曾看过一眼。”

金环二郎侧人脸望去,只见身侧坐着一个丑怪无比的人,如非听到他说话,怎么也认不出他还是个活人。

按下大觉寺人鸟并出,追寻敌踪不说。单说朱若兰冲出大觉寺,一口气赶下山峰,追上昆仑三子等一行。

黑衣妇人似已不耐,身子一晃,曲膝跨足,陡然间已欺到三个和尚身侧,玉萧左扫右打,眨眼问,攻了三僧每人一招。

霞琳缓举衣袖,擦着梦寰脑门汗水,接道:“以后又来了一个穿黄色僧袍的和尚,骂了那个穿灰色衣服的和尚几句,就替我解开了绳索,可是他却又点了两处穴道,替我披了一件僧袍,用黄绢包了我头,扶我出了那片坟地,又扶我上马赶路,跑了半夜,又遇到了一个穿红衣的和尚。”

老和尚话未说完,一阵血翻气涌,连着吐出来四五口血,而且须颤动,全身抖,看神态模样,已知他极力在忍受痛苦。

金环二郎微微一笑,放了李五被握的一只手腕,道:“那我就看在杨兄面上,饶他一次。”

过了一盏热茶工夫,瘦长大汉慢慢站起身子,对梦寰一声冷笑道:“想不到我们今晚上遇上高人,朋友既有这等身手,自非没有来历人物,江湖上讲究恩怨分明,如果你朋友不怕我们将来报仇,请把门派姓名赐示……”

一阳了一怔神间,萧天仪巳从怀中取出一支银针,刺入慧真了被点“曲池穴”是,手法快,举手之间。已自拔出,然后点活了慧真子的穴道。

这当儿.一阳子和邱元已购齐药物归来。梦寰接过师父手中几包药.心中却还在想着那青衣书生不禁又例过头偷看了人家一眼。只见他壁面而坐.举杯独酌,却潜蕴着一种令人不可逼视的华贵气质。杨梦寰暗觉奇怪,他想不出何以那青衣书生和常人大是不同。

慧真子和澄因大师等人,正自等得心焦,听到谷底啸声,才松了一口气。大约有一刻功夫,杨梦寰先攀藤登岸。沈霞琳自梦寰入洞之后,就一直瞪着一双大眼睛,向涧底深注。

闻公泰道:“怎么?你真敢拦我不成?”

说完话,一眼看到霞琳,又低声问道:“那白衣少女是谁?”

白衣少女听那少年赞她,心中高兴已极,不由眉飞色舞,嘴边笑意复现,把刚才的愁眉苦脸一扫而空,侧头凝睇,深情款款的望着那青衣少年,可是那少年却目不斜视,垂手静立,一派拘谨。

三手罗刹彭秀苇,和四个白衣小婢,一齐转身,随护身后。

忽听沈霞琳高声喊道:“黛姊姊。”

朱若兰停步回头,微微一笑,道:“你有话对我说吗?”

沈霞琳黯然一叹,缓步直走过去,眼中泪光盈盈,满脸伤痛神色,抓住朱若兰两只手,道:“姊姊真的要离开我们吗?”

朱若兰婉然一笑,道:“你好好地跟着师父回昆仑山去,好好的照顾你寰哥哥,姊姊想你的时候,就要玄玉接你来括苍山天机石府中住几天。”

沈霞琳道:“这几天来,我心里想到了很多很多的事,都还没对姊姊说,唉!可是姊姊却要离开我们了!”

朱若兰见她依依难舍之情,亦不禁黯然神伤,轻轻拍着她秀肩慰道:“姊姊不过和你暂时分开,以后还有很多见面机会……”她微微一顿之后,又道:“三个月后,姊姊当派那位彭姑娘乘玄玉去你们昆仑山,让她常日追随你的身侧,以供妹妹使唤。”

沈霞琳回头望了师父一眼,缓缓松开朱若兰的双手,樱唇启动,却是不知说什么好,两行轻泪,缓缓由双腮滚下,慢慢转过身子,缓缓向前走去。

这位整日间挂着笑容的少女,此时眉宇间突然泛出从所未有的忧郁,这片刻之间,她似乎渡过了极悠久的一段岁月,由娇稚无邪,蜕变成沉重成熟,白衣长,在山风中不停的飘动,举步落足之间,都似是拖带极为沉重之物,背影中流现出无限的凄凉……

这情景给了朱若兰极大的感触,只觉鼻孔一酸,涌上来两眶晶莹的泪水,几乎夺眶而出。

她似是不愿让人看到她感伤的情怀,陡然转过身子,低声说道:“蝶妹妹,我们走吧!”施展开绝的轻功,当先向前奔去。

赵小蝶依恋的回顾了梦寰两眼,带着四婢,紧随朱若兰身后而去。

彭秀苇突然对昆仑三子欠身一礼,说道:“三位都是武林中尊仰之人,深望行事能顾大体,我家主人之言,句句出自衷诚,目下武林中纷争正烈,明年中秋大会,事关整个武林形势变化,三百年前九大门派的比剑惨剧,犹自深烙人心,但来年的大会,只怕要较三百年前的比剑之争,更为激烈紧张,杨相公举足轻重,非同小可……”她微微叹息一声,又道:“女孩子纵然有通天澈地之能,但胸襟总不像男子汉那般宽大,好恶之心,常常决定在一念之间,敬请三位道长,三思是言……”话至此处,倏然住口,转身疾奔而去。

玉灵子脸色严肃的如罩着一层寒霜,望着几人背影消失之后,回头冷冷地看了梦寰一眼,对一阳子道:“大师兄这位门下,似非我们昆仑派所能容纳,以小弟之见,不如还他自由之身,让他海阔天空地自己飞吧?”

杨梦寰只听得打了一个冷噤,扑地一声,跪在玉灵子面前、急道:“弟子身犯本门戒律,应受门规制裁,万望掌门师叔开恩,赐予弟子一个改过之机。”

沈霞琳一见寰哥哥跪拜地上,立时紧随拜倒,她本想替梦寰说几句求情之言,但觉千言万语,不知从何说起,只说了一声:“寰哥哥是个很好的人。”就无法再接下去。

一阳子忽然想到了自己的入门弟子墨手金刚蔡邦雄,被逐出门墙的一段往事。蔡邦雄事后虽曾三度苦求,千方百计想重返师门,但均为自己拒绝,因自己一句气忿戏言,害得他耗费了数年时间,去寻那“藏真图”的下落,图虽被他寻到,但却被天南双煞追踪到玄都观外击毙……如今曾几何时,又要重演逐出门下弟子的惨剧,不禁一阵黯然,以他那等修为深厚之人,双目中亦泛现隐隐泪光,但他仍然强行压制住胸中伤痛之苦,合掌答道:“但凭掌门师弟作主。”

玉灵子何尝未看出大师兄伤痛之色,但他及一派掌门之尊身份,话既然说出了口,自然不好收回,而且朱若兰犀利的言词,确实大伤他的心,当下脸色一变,道:“既然如此,小弟就擅作主意了。”

一阳子笑道:“掌门师弟明察秋毫,小兄素来佩服。”

慧真子站在玉灵子身后,似欲出言劝解,但却被一阳子示意阻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