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白云峡本是昔年天机真人的隐居之处,天然的环境又经过一番人工润饰,峡口紧依千丈绝崖的耸云岩,那绝峰顶端,这正是三百年前三音神尼远从阿尔泰山,找到括苍山和天机真人比武三昼夜对拆五千余招的地方。

他内功本极精深,运足目力看清楚来人之后,饶是他定力深厚,亦不禁讶然失声。

她这“导阴接阳”手法,虽是武学中一种最高的接力绝技,但运用之人,亦得凝神运气,不能丝毫大意,用本身的真气,先接住对方击来的内家真力,引为我用,反击别人。

铁剑书生史天灏突然冷冷接道:“大丈夫可杀不可辱,你这等对我,可别怪我骂你了。”

他心中很清楚,如果自己这一下不能适时擒拿住杨梦寰的要害,必将招惹起朱若兰的杀机。

朱若兰又低声嘱道:“琳妹妹,不管外面打斗如何激烈,但如未闻我唤你之声,千万不要出去。”说完,一跃下榻。

黑衣女人脸色大变,惨白的脸上浮满杀机,随手捡起玉箫,怒声接道:“我有什么不好?告诉你,我虽然游戏人生,飘踪江湖,但还是冰清玉洁之身。”

王寒湘冷然一笑,缓缓蹲下身子,左手在梦寰背心“命门穴”上轻轻拍了一掌,潜运真力,瞬息间连走杨梦寰“腹结”、“百会”、“玄机”三大要穴。

那铜钵足足有一个五升斗大小,卷着一阵劲风而来,声势甚是惊人。

杨梦寰长长叹息一声,向旁侧一闪,道:“师姐,陶兄,请赶路吧!”

玉灵子转脸望了慧真子一眼,问道:“你童师妹哪里去了?”

霞琳道:“那是不错,想起了爹娘,谁都会难过的。黛姊姊,你说我师父和澄因师伯,去了这样久还不回来,会不会是遇上了什么危险?”

澄因大师一纵身,追到门边,叫道:“听你口气,倒好像是存心为霞琳疗伤来了?”

玉萧仙子突然向前一跃,反手一萧点去。

玉萧仙子吃玄都观主拿话一激,果然不再攻澄因大师,仰身一翻疾退了一丈五六,又横玉萧,冷笑一声,道:“你不要用活激我,不管你划出什么道子,我都奉陪,不过你们得赌点什么才行。”

那大汉听道姑尽是颂赞自己之词,不觉脸上一热,摇摇头,道:“你说了半天,但却没有一句说到我肺腑之中……”

陶玉半身经脉受制,本就痛苦难当,被那一股潜力吸人洞中后,更觉全身关节酸麻欲散,软瘫在地上,动也不能动了。

突然,他又抬起头,望着一轮当空皓月,大声笑道:“这人虽得驭剑之术,但仍送命我太阴气功之下,纵有一身绝世奇学,又有什么用处?”

元觉疾退三步,左手摸出铁笔,喝道:“你是什么人?快说,再要装模作样地吓人,当心我们要动手了!”

霞琳瞪大眼睛,道:“你怎么知道呢?”

梦寰低头默然。一明禅师又喘息一阵,接道:“他们用透骨点穴手法,点了我“藏血”

水蛇李五细看案上人头,正是自己派来监视两个行脚和尚的手下兄弟。

杨梦寰数月来遇到的尽都是武林中一流高手,看别人攻拒对故之间,招术神妙莫测,为道威势惊人,使他误认自己从师十二年日少苦学,不过是米粒萤光而已。其实他已学得一阳子真传际了火候不够外,昆仑派中剑术、掌法的密奥窍诀,他已完全学得,因为他有了一种自感武功低微的错觉,所以一和两个大汉动上手,就用天罡掌中三绝招的“赤手搏龙”,果然得心应手,擒住了右边瘦长大汉的脉门,左边大汉一见同伴被擒,腾空飞扑,来势极快,梦寰匆忙里一个闪身,他这一闪之势,无意中用了刚刚学会的五行迷踪步,左边大汉一刀刺去,只见眼前人影一闪,不见了梦寰,刚觉一呆,梦寰左手已由右侧横打过去,蓬地一声,正中肩骨。这一掌劲力不小,那大汉只感到右肩一阵剧痛,手一松,单刀落地,马步浮动,梦寰顺势一脚踢中大汉左胯。这一下那人如何还能承受得住,直被踢飞起三尺多高,跌倒地上,再也爬不起来。

小艇靠岸后.依山势建着几座茅舍,妙手渔隐把几个人带入一座较大的茅舍中,两个青衣童子,给几入安排座位献上香茗。李瑶红、萧雪君.分站妙手渔隐身后.无影女的眼光若有意若无意的.经常在梦寰身上打转,萧雪君两道眼神却一直盯在朱白衣的身上。

稍事休息.又翻越几道山岭,在中午时分,到了宁溪县城。一阳子寻了一座大客栈.包下一进院子.安置好慧真子.就陪着邱元去购置药物。童淑贞和霞琳随侍师父身侧,澄因大师张罗着准备用具.杨梦寰无事可做.信步离开后院.溜到前面接迎师父。这家大客栈店号福升.说不上大厦堂皇.巨居连云,但在宁溪县城是屈一指的大店.前面是酒楼,后面兼营着客栈。

梦寰还是有些不大放心,手提长剑开路,凡是近身花树,就顺手挥剑劈倒,一阳子也不管他。猛的杨梦寰现草地里有白骨数堆,每堆相距不过数尺远近,有些还骨架完好,或坐或卧,姿势各自不同,不由停住回过头望望师父问道:“这几堆白骨,是人吗?”

邱元怒道:“你不要尽讲好听的话,你千里迢迢跑到湘北,还不是为的要抢人家的藏真图。”

这当儿,大厅中走出了一个长衫福履,气度高华的老者,留着雪白短须,出了厅门,厉声喝道:“寰儿快些放手,你疯了吗?”

老和尚讲到这里,瞥见桃林幽径中,走出来一个丰神如玉的少年,表绸长衫,粉底薄履,文雅中透着刚健,玉面朗目,晚花生辉,绕林而来,衣袂飘风,他走近老和尚躬身一礼,说道:“家师知澄因师伯今天要来,派弟子迎接观外,不想师伯佛驾早到了。”

赵海萍隐身在书架之后,目睹昔年倾心相爱之人,身受这般苦难,顿生怜借之情,只觉那割空风啸的蛟皮鞭子,有如击在自己身上一般,不由大怒,正待跃出相救,忽觉一阵血气上冲,晕了讨去……

青袍老人说到此处,忽听那身穿蓝纱的白衣少女,啊地一声惊叫,两行热泪夺眶而出,哭道:“你说是我娘吗?那时她不会一点武功,怎么能受得了啊……”

沈霞琳早听得粉脸上泪痕纵横,听那蓝衣少女一嚷,不觉接道:“那太监太坏了,日后我若遇见他,定要好好打他一顿。”

朱若兰也听得秀目中满盈泪光,皓牙轻咬着樱唇,眼光投注在那青袍老人身上,黛眉轻颦,似在回忆往事……”

只听那青袍老人长叹一声,接道:“因我身受重伤,大部分真气凝滞全身脉穴之中,眼看着相爱情侣惨遭鞭挞之苦,一时情急,晕在当地。待我醒来之时,那奸阉已停下了手,我当时心中十分骇异,担心翠蝶被那一顿乱鞭抽死,探头向外一看,只见一个头梳双辫,身着黄绫的女孩子,伏在翠蝶身上,好阉高举手中皮鞭,却不敢落下,想是怕伤了那黄衣女孩子。我昔年久居深宫,一见那黄衣女孩子穿着,心中已知她身份尊贵,是以,那好阉才不敢再下手抽打翠蝶。”

身披蓝纱少女轻轻叹息一声,接道:“那位姊姊真好,日后我要见到她时,定要拜谢她护救我娘的恩德!”

赵海萍道:“蝶儿!那女孩子不是别人,就是先皇的至亲骨肉兰黛公主,她就在你身旁。”

身披蓝纱白衣少女忽然转过头来,望着朱若兰,道:“我刚才初见姊姊之时,就好像在哪里见过,直待打开我娘遗赠白绢,才想到原来是在那白绢的绘图之上。我娘生前,每日总要对这白绢上图相,默默祈祷。并且常常告诉我说,要是遇上了那图上身披轻纱之人,不管什么大事,都得依她吩咐。唉!只是那图上姊姊旧相,年龄还小,可是现在姊姊……”

她忽然改口接道:“现在公主已经长大了,我一时想不起来……”

这时,朱若兰已回忆起不少儿时情景,对自己身世,又了然许多,当下摇摇头,道:“兰黛公主早已不在人间了。我现在叫朱若兰,你就叫我兰姊姊吧……”

一语未完,突为赵海萍一阵急促的咳嗽之声打断,他一面潜运功力,抵拒内伤,一面抢先说道:“我看了这幕惨剧之后,心中突生强烈的求生之念。只有我活着,才能把翠蝶救出深宫,当下凝神运功,依照《归元秘笈》疗伤篇上所载的“道气归元”之法,运气自疗,行功一周,伤势大好,睁眼一看,只见满窗日光。原来这一阵疗伤行功,竟耗去三四个时辰,幸得未被人现行踪,否则就是有十条命也保不住……”

朱若兰接道:“师父运功把凝滞在脉穴中真气导入丹田之后。就登楼去看翠姨的伤势,对吗?”

赵海萍道:“不错,我暗中运功伸臂舒腿,觉出左臂右腿麻木己消,全身经脉虽然还未能畅通,但已好了大半,因心中惦念翠蝶伤势,忘却身置禁宫,径自上楼去看她,那时公主和先皇武宗都在房中,我只得先隐藏在她房中的横梁上……”

朱若兰道:“是啦,父皇走后,你就由那横梁上跃落下来,几乎把我吓晕过去。”

赵海萍道,“不是吓晕,是我由横梁上跃落之时,点了你的晕穴,因为我那时须掩面,衣着破损,别说公主看了会害伯叫喊,就是翠蝶也是被吓得叫出了声!我心头一急,只得也点了她麻穴,然后才给她解说我是何人。”

朱若兰轻声叹道:“师父以后还是叫我兰儿吧!那公主二字,实在有些刺耳!”

赵海萍微微一笑,接道:“翠蝶对我,旧情仍炽,顾不得本身伤势,要我立刻带她离宫。老奴虽然狂妄,但也不敢把公主一齐带出皇宫,但翠蝶却要我把公主一并带走。她说你身份虽然尊贵,但生母早已死去,很小就由她带养。先皇宠信好阉刘谨,只知游乐,不理朝政,更无暇管及后宫之事,留下你,不但无人看顾,而且在嫔妃争宠之下,你还有被害的可能……”

朱若兰道:“翠姨说得不错,住在深宫之中有什么好?……”

赵海萍不禁淡然一笑,接道:“我在那深宫之中住了三天,把自己伤势养好,又把翠蝶的鞭伤疗治得大部复元,第四夜中,我带她离了深宫,连夜乘鹤南归,回到这白云峡中,公主也在那夜和我一起离宫南下……”

话到此处,突然一顿,仰脸望着天上一轮皓月,泪水缓缓而出,面上神情,若悲若喜……

朱若兰心知他浸沉在往事的回忆之中,也不去惊扰他。但那身披蓝纱的白衣少女,却追着问道:“以后的事呢?”

青袍老人如梦初醒般,啊了一声,接道:“翠蝶到了这地方后,生活的确十分快乐,她每天忙着浇花剪草,做饭洗衣,我怕她生活寂寞,替她捉了很多小鸟。小鹿、小白兔,给她解闷玩

在一个月明之夜,我和翠蝶带着兰黛公主,在丛云岩顶赏月。记得那晚上的月光,和今夜月色一般的美丽,可是前尘如梦,已不堪回往事,二十年山河依;日,但人事沦桑,同样月夜,心情却是大不相同。”

那身披蓝纱的少女,忽然一颦秀眉,问道,“爹和娘既然这等要好,我娘为什么会离你而去呢?”

赵海萍黯然接道:“这要怪爹爹太笨,不解你娘的心事……唉!都是《归元秘笈》害人,致使你娘一怒,绝我而去。”

来若兰道:“我似乎还记得翠姨离开白云峡时,满脸泪痕而去,我只知道她想到了什么伤心往事,出洞散心,那知她竟一去不返了!”

赵海萍接道:“那夜赏月绝峰之上,她本来玩得非常快乐,可是回到石洞之后,忽然颦眉不乐起来。经我相问之下,她才告诉我说,她想起了留在禁宫的一支玉琵琶,没有随身带来,那是她心爱之物,说过之后,忽又展眉笑道:“她虽爱那琵琶,但却不及爱我的干分之一,能和我住在这等样风景幽美之处,过上一辈子,不论什么都不会放在心上了。”

我听过之后,当夜就悄然离山北上,重返禁宫,找着那玉琵琶,顺手牵羊,又把一架精致的玉琴也带了回来。我想把玉琵琶带回白云峡后,定能使翠蝶大大高兴一下,哪知她见我归来,不但毫无欢乐之情,反而把我责斥一番,说我不应重到禁宫冒险,害她四五个昼夜,都未能合眼。当时我心中十分懊悔,心想:女人心事,当真是难以捉摸,我辛辛苦苦去把她心爱之物取来,反使她大不欢愉……现在想来,这等真诚的情爱,是何等的感人,何等的高洁……只是那时候,我体会不到罢了!”

身披蓝纱少女,见他又停下不说,忍不住又问道:“以后呢?难道我娘就为这件事,离开了白云峡吗?”

赵海萍迟疑半晌,才接道:“以后,她对我更是体贴入微,闲暇之时,常常弹着琵琶给我唱歌,在一个大风雨夜里,她忽然跑到了我住的石室,说她心中害怕雷雨,要和我住在一起,那晚上……我门就成了亲。事后,我觉《归元秘笈》上几种深奥的武功,都因失了童身,无法再练,心中忽对翠蝶生了厌恶之感,任凭她百般温柔体贴,都无法使我心回意转,反而更加重厌恶之心。唉!那时我完全陷入练武的狂热之中,一气之下,就从洞外搬了一块大石头,把我住的石室入口挡了起来,翠蝶几次给我在外面苦求,我都置之不理,她又无力推开那挡在人口的巨石,只有在外面哭求我,就这洋一连数月,我一直未和她讲一句话,看她一眼,最后一次求我之时,告诉我她已经怀了身孕,但我仍然执迷不悟,不肯推开那挡在人口的巨石,现在想来,无怪她恨我入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