仇恕剑眉一扬,道:“先父的仇人,便是在下的仇人!”

就在这光线骤明的刹那间,大厅中却出一声惊呼!

“缪文”缓缓垂下眼帘,突又眼帘一张,大声道:“你究竟是谁?究竟与我有何关系?为什么总是要来管我的闲事?”

他仰天大笑几声,目光一望天色,又道:“到了此刻……嘿嘿,那姓缪的焉能还有命在?”

梁上人忍不住截口道:“大师光临此间,实令在下蓬筚生辉,但不敢请教大师一句,不知大师贵友之中,有哪一位与梁某有旧?”

胡之辉心胆更寒,目光乞怜地望着“缪文”,颤声又道:“缪兄弟……缪兄……请求贵友将我放下来……大家都是朋友,什么事都好说嘛。”

“缪文”心中方自暗奇。

“穷神”凌龙笑声忽然变为长叹,道:“凌某行动江湖多年,公子你这般人物,凌某倒是初见。”

他语气每中顿一下,程枫的面色便随之一变!

“缪文”含笑接口道:“你是否在奇怪我为何不让他两位知道?要知这些英雄豪杰,行事多有乎常人之处,我若明赠,他定必不受,是以只得暗送了。”

桌上零乱的杯盆碗盏,被他这随手一拍,都震得跳了起来,坐在他对面的,是一个青衣窄袖,但却满头珠翠的中年妇人——这衣着与头饰,是多么地不相称,就正如她的目光与语声的不称一样!

正殿石阶前,做然仁立着两个身躯瘦长,目光如鹰的汉子,其中一人,右臂空空,一只衣袖,缚在腰间的丝绦上,眼望着寺东那根石坊巨柱,正在凝神倾听着肃然站在他们对面的一个面如满月的憎人口中所说的故事。

这长才盈尺的一段柴枝,此刻到了这“青萍剑”宋令公手中,竟像已变作三尺青锋,千点剑光,俱向那“巴山剑客”柳复明涌去。

于是一一

有风吹过,吹得这“左手神剑”的衣袂不住飞扬,但他的身躯,却生像是铁石铸成的,一动又不动,面目之上,亦是木然没有表情,只有一双眼睛,炯炯着光采。

端木方正笑道:“小可本是一个书生,专好收集古书旧册,甚至断简残章,却在无意之中,现一本昔年武当一代剑豪的老前辈遗留下的武功秘瘦,那‘藏宝之图’,便也是附于其上。”

须知他幼遭孤露,身具深仇,而仇家可都是当今江湖中炙手可热的人物,羽党遍及天下,他自知自己虽因机缘凑巧,常人梦寐难求之物,自己却每每垂手而得,但自己若要报得深仇,却仍非易事。

突地,毛文琪一声娇唤,打破沉寂,她似乎颇为惊惶他说道:“爹爹,您看看,这两口小剑剑柄下面,刻着的字并不一样呢?”

窗外有风吹过,但是却无人影,楼下那条街上此时也是静荡荡地,那些金衫大汉也因通宵未眠,此刻已躲在屋檐下打瞌睡。

此刻灵蛇毛臬以当今绿林霸主的身份,站在这穷神凌龙和萧。火眼金雕之间,仍然像是毫无所惧,这三人目光互视,其中的关系,也正是极其微妙复杂,互相牵制,没有一方是稳占上风的。

缪文动也不动地站着,突然后面有一个温软的躯体靠近他,他不用回头,就知道那是毛文琪。这从他身后传来的幽香就可以知道。

深夜,玉壁使者孔希突地听到窗外有夜行人弹指的声音,他久走江湖,反应极快,嗖地,跳下了床,登上薄底靴,却见缪文蒙着头,正在大睡。他冷笑一声,暗骂:“蠢物!,’身形一弓,倏然穿窗而出,想看看窗外究竟有什么事。前面,果然有人影一晃,但身手却是极为迟钝,孔希又冷笑一声猛一长身,一个起落,便掠向那鬼祟的黑影。毛文琪也惊醒得很,也觉了窗外似有异声,匆匆结束了一下衣衫,然后也穿窗而出,但窗外却似静悄悄地,没有人影。她微一迟疑,竟毫不迟疑地掠了过去。夜色深浓,邻房里有犬吠之声,不知是它也觉了夜行人,抑或是不耐春夜的寂寞,像春日的野猫一样地叫了起来。毛文琪不敢太大意,也没有出声,身形一拳,在白杨树前倏然顿住,闪目一望,见一人影似乎挑战似的,动也不动地站在白杨树上,她双眸怒张,口中低叱一声,三点寒星电射而出。哪知那人影仍然不动,毛文琪的三枚”屠龙针”,竟都打到他身上,毛文琪暗器奏功,却见人影仍直挺挺地站着,非但动也不动,就连哼声都没有出,像是这“屠龙仙子”的绝技,武林中扬名的“屠龙针”对他毫无作用一样。

他轻功颇高,此刻着意施为,果然极为轻灵曼妙,双目注定那艘小船,准备轻飘飘地落在船上,当然是希望毛文琪能看到。

石磷将身躯更站后了些,因为他知道这些人一定有关什么秘密的帮会,而这帮会里的一切措施,却是最忌外人偷窥干预的。

哪知这两人却是被海天孤燕引到那孤岛上,潜习武学,因为生性也是极为奇特的海天孤燕,对这两人竟极为青睐。

寒冬的杭州,市面远不及春日的繁华了,她缓缓骑着马。出城东去,孤身而美貌的少女,引得行人当然注目,有的还指着她评头论足起来,寒风吹过,她风氅掀起一角,有人窃窃私语;“嘿!这娘儿们肚子怎么这么大,难道是偷人养汉,——”说到一半,头上被人拍地打了一下,一个小地痞在他身旁直眉瞪眼他说道:“小子,你乱说些什么,你知道这位姑娘是谁?”他哼了一声接着说,“她就是毛大太爷的亲妹子,你忖量忖量,再说老子就剥了你的皮!”

话还没有骂完,被对面马上的骑士,马鞭一抽,竟将自己从马鞍上直飞了出去,“吧”地一声,重重地摔在路旁的乱草里。

他仍然稳如山岳般地坐在马上,脸上仍然是带着那种淡淡的嘲弄和厌倦的神色,双臂看似缓慢的抡起,奇怪的是那些挟着无比强劲的风声,以无比度击向身上的暗器,像是突然受了一种不可抗拒的力量的吸引,在中途突然改变了方向,而投向他双臂所抡起的半圆之内。

“咱们何不乘此时机,助他兄弟一臂,斗杀毛臬,拥立新盟主?”

这一阵阵私语之声虽微,但在此群雄屏息观战之际,竟也传出老远。

离这一排画舫十数丈远的左方,堤岸上,柳荫掩映之下,绰立着一位娇俏女郎,她黛眉紧蹩,两道秋波正瞬也不瞬地注视着上臬的那艘大船,那一阵阵私语之声进入她的耳中,每一个字都仿佛利剑一般刺着她的心弦。当然,毛臬的遭遇,也一椿不漏地烙在她眼内,她苍白的樱唇微微颤抖着,吐出只有她自己才听得到的声音:“啊!爹爹!您真是这样的人吗?这众叛亲离的苦果,竟是您自己亲手种下的啊!天呀!教我怎么办呢?”

自然,她这徘惶不安的神情,是再也不会引起糜集堤岸观看热闹之人的注意,只因她早将自己的纤纤娇躯,紧贴在树干后,生像是唯恐被人现似的。

她自然便是在这一日间尝遍人生苦果的毛文琪,她心中恩怨叫结,爱恨难分,本立在湖岸边,竟不知该如何是好。

她自然更看不到就在这排画舫右方十数丈远处,她对面的堤上,柳荫掩映下,也绰立着一个一身青衫,貌相英俊的弱冠少年,他也是将身躯紧贴着树干,也是生像被人现似的,但,他向毛臬大船上的两道眼神,却是如此坚定,似乎确信毛臬的命运已被注定了。

突地……

人群之中,响起一阵嗡嗡之声,这弱冠少年的面容上,立刻随之泛起了一阵兴奋的光彩!

因为,他看到了“左手神剑”丁衣,已长身而起,挺剑加入战斗,竟与河朔双剑,鼎足而立,联手夹攻灵蛇毛臬!

这一来,毛臬立见势穷力绌,他平素蓄养的一班贴身卫士以及门下弟子,虽有心想出来助主人一臂之力,但当接触到百步飞花林琦筝那两道冷峻的目光与目睹群雄跃跃欲动之势,都不由噤若寒蝉,哪还敢哼半声大气。

但见大船头上,三道匹练光芒,矫捷如龙,环绕着一团鞭影,腾蹿刺击,剑剑快逾闪电,招招均直取毛臬要害,这汪氏昆仲和左‘手神剑丁衣’似乎已再无顾虑,竟放手围攻,一日前还在称兄道弟的朋友。

但,百步之虫,死而不僵,灵蛇毛臬在开始时,确有株守待援之意,但这一拖延下来,不但外援未曾见到,反触群雄以为盟主亦不过尔尔之心,而致弄巧成拙,心中急怒交集,也动了拼命之心。

刹那间但见他铁腕一振,长鞭暴展,鞭风嘶嘶扩及一丈开外。

汪氏昆仲及“左手神剑”丁衣没料到困兽之斗,犹有如此威力,毛臬竟会反守为攻,不禁为之一怔,但立刻便明白,还不过是他的回光返照而已。

只因毛臬手中长鞭舒展开来,攻势虽是凌厉狠辣,迥异于防守之时,但鞭上的内力潜劲,却已大不如前,“河朔双剑”、“左手神剑”,这三个名倾一时的剑手,阅历何等丰富,岂有不立即醒悟之理!

他们互相迅快地望了一眼,彼此心照,齐地狂笑道:“毛臬!兄弟们如让你的长鞭再攻得三招,便将三颗人头奉送!”

笑喝声中,三柄长剑一圈,猛地疾刺而出,唰唰唰三道寒光闪处,毛臬手中长鞭已暴缩回去。

汪氏昆仲及“左手神剑”敞声大笑,挺剑疾进!

毛臬厉吼一声,长鞭再度狂卷而出,但这次缩退得更快,甫与对方剑势一接,便已力竭下垂,眼看三柄长剑乘势攻到,这一…

代枭雄,败亡只在俄顷之间,蓦地———声娇叱!

一道耀目红光,凌空电射而至!

“左手神剑”丁衣身随念转,冷哼一声,刺向毛臬的长剑突地一翻,剑尖斜向上挑,迎着那道红光绞去。

双方剑光一接,“左手神剑”立觉掌中长剑突然遇着一股极强的吸力,使他竟然把持不住,不禁大吃一惊!只听空中一声娇叱道:“撒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