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浦有鱼腥且涎,真珠——”诗声又顿,道:“高升,明晨配马过后,再自我处将仅存的一升真珠全部取来,悄悄放到那两位客人的马鞍里,休得让他们两位知道!”

怎地还有两匹鞍辔鲜明的健马,停留在这无人的街畔?

一排绿树下,系着七匹健马,马上鞍辔鲜明,显见得马主不是高官贵绅,便是江湖大豪。

仇恕微笑一下,每当人们问起他名字的时候,他心里就会不自觉地引起一阵奇异的感觉,他多么想挺起胸膛告诉别人,他就是昔年纵横武林的“仇先生”的儿子,但是,为了许多缘因,他却又不能如此,此刻他又只得暗叹一声,却含笑道:“小可缪文,碌碌凡夫,道长的谬许,小可实在担当不起。”

因为他虽然看到了这景象,却不会真的了解,这一来是因为。

世间无论任何一个女子——尤其像她之类的荡妇,见了仇恕这种英俊少年,可说没有一人会不动心的。

端木方正哈哈笑道:“在下亦是知无不言。”

那蓝衫书生微微一笑,潇洒前行,一面道:“兄台人中龙凤,小可早已有心高攀,只是无缘相识,只得出此下策了。”脚步微顿处,缓缓弯下腰去,伸手一探,缪文剑眉一皱,突地抢出如风,疾伸双掌,哪知那蓝衫书生朗声大笑中,身形倏然后退三尺,伸出手掌,掌中已多了两口一式一样,金光耀目的短剑。

这其中只有火眼金雕萧迟嘴角隐含冷笑,一付幸灾乐祸的样子,其余的人兔死狐悲,物伤其类,心中自然难免悲怆了。

他身形甫自站稳,又听得“夺”地一声,目光闪处,却见一件暗器,钉入壁里,而满楼群豪,却又起了一阵骚动。

他生像本极威猛,此刻盛怒之下,两道长眉,根根直立,目光更是凛冽如刀,再加上语声有如宏钟,话中的含意,也极其犀利,果然不愧为总领天下水路英雄,天下三十六路水道的总巡阅。

一会儿,上了冷盘,有的大吃大喝,旁若无人,有的却连筷子都未曾动一下,毛文琪又奇怪。

缪文却仍不闻不问,像是根本没有听到他的话,毛文琪以前那种狂态,此时竟收敛得无影无踪,竟像个含羞答答的深闺女子,是什么东西使得这从来不知道羞涩的少女有了这么大的改变呢?

毛文琪娇嗔着道:“哦!我就全凭着这柄剑是不是?你别以为你武功蛮不错的,我空着手照样可以把你打倒。”

片时街上又奔来四骑健马,在街上的人群中,任意驰骋,却又巧妙地避开将要被他们撞倒的人,马上功夫极高。

人类之间的情感,最可贵的就是彼此间的同情与了解,仇独一生最不服人,然而此刻却对这海外奇人甚为倾倒,而海天孤燕也对这武林中的后起之秀极为欣赏,这两个年龄几乎差了一甲子的人,竟结成好友,仇独在那孤岛上也破例地耽了一个月。

她恨自己为什么会做出这种事,她恨她的哥哥的无耻,但是这些话,她只能深深地埋藏在心底,因为最令她痛恨的,却是她自己呀1于是对于仇独的怀念和她自己的自责,成了她心中最大的负担,啮噬着她的心,终于,她不再能忍受了,她不愿再在这个令她痛恨的家庭中生活下去,她也不再愿意见到她的哥哥——灵蛇毛臬。

是以那些久走江湖的路人们,都知道这一定有热闹好看了,事不关已,又都知道乱事不会波及到自己头上,大家也都乐得看个热闹。

这一刹那,可以说是决定武林今后数十年命运的一个重大的关键,因为这马上骑士的生、死、存、亡,断然地可以影响到武林的命运。

“铛”地一声,酒杯落地,片片粉碎!

“缪文”哈哈一笑,道:“阁下还未曾饮酒,怎地已先醉了?”

笑声一顿,喝道:“还魂,快将地上碎片拾起!”

“还魂”缓缓放下银壶,缓缓俯下身去,地下酒杯碎片,在阳光中闪闪光,他一片一片地拾了起来目光却仍望在程枫身上。

程枫的目光,也在望着他。

两人目光相对,程枫面上杀机突现,缓缓自桌下伸出手掌,骈指如剑,向他大横肋外的“章门”大穴点去。

刹那之间,程枫的手指,便已触着他衣衫,只要往前轻轻一点,此人的性命,便要丧在程枫的指下。

缪文突地大笑道:“饮酒最忌空腹,阁下怎地不吃些东西,这块鸡肋食之虽无味,弃之却又嫌太可惜呢!”

程枫手指方自触着“还魂”的衣衫,缪文的一块鸡肋已送到他面前,竟离他鼻端的“闻香”穴上,不到七寸!

他若不伸手去接,这双牙筷生像已要点在他“闻香”穴上,其部位时间拿捏之妙,竟是无与伦比。

于是他只得从桌下抬起手掌,端起银碟,接了过来,而此刻“还魂”却已缓缓长身而起。

“缪文”若无其事地收回牙筷,程枫心中却又不禁大为惊疑,不知他方才那一手究竟是有意,还是无意。

酒过三巡,程枫已是食而不知其味,“缪文”却仍满面笑容,“还魂”的目光仍然僵木而冰冷!

林琳伸手一抚鬓边乱,道:“主人慷慨,客人尽欢,此刻酒足饭饱,我们也该走了吧!”

程枫道:“正是,正是,我们已惊扰了一夜,该走了。”

嘿嘿于笑数声,便待离桌而起。

“缪文”含笑道:“怎地如此匆匆便要走了,难道是瞧不起在下么?”

程枫“嘿嘿”笑道:“哪里哪里,兄台言重了。”

“缪文”目光一转,口中长长“哦”了一声,含笑又道:“是了是了,两位定必是看不惯贱仆的丑态,‘还魂”你且退去,唉——此人容貌虽凶恶丑陋,其实心中却如赤子,什么也记不起,什么也不知道,甚至连一句完整的话也说不出来。”程枫双眉一扬,脱口道:“真的么?”忽地似乎掩口,不住咳嗽。

“缪文”哈哈一笑端起酒杯,一饮而尽,笑容突地一敛,目光笔直地望在程枫身上,一字一字地缓缓说道:“此人记忆虽然全失,但有一件事,他却是牢牢记在心里的。”

程枫心头一颤,忍不住又自脱口道:“什么事调”缪文”呆呆地瞧了他半晌,突又大笑道:“阁下既然也已知道,我还用再说些什么?”

程枫面容大变,变色道:“我知道什么?什么事?我什么都不知道。”

这名满武林的江湖老手,此刻说话竟也有些语无伦次起来。

“缪文”哈哈笑道:“无论阁下知不知道,此事小可总是不会说的,普天之下,但有你知、我知、他知而已——”语声一顿,双眉突皱,猛地一拍桌面,失声道:“哎呀,不好!”

程枫方自镇定心神,端起酒杯,此刻“吧”地又放回桌上,惶声问道:“什么事不好了调”缪文”双眉深皱,长叹道:“除了你、我、他之外,此事还有一人知道。”

林琳目光一转,面上满含十分勉强之笑容,缓缓道:“什么事呀?”

但此刻程枫已忍不住脱口道:“还有什么人知道?”

忽又自悔失言,知道自己此话一出,无异已承认了自己方才一直不肯承认的事,但语出如风,已万万收回不及。

“缪文”心中不禁微笑一下,但面上却仍正容长叹道:“据闻那‘还魂’未到此间之前,曾在‘子母双飞,左手神剑’丁衣那里逗留了许久,只怕——”又是一声长叹,倏然住口不语,程枫亦垂默然,但一双浓眉,却已紧紧皱到了一处。

只听“缪文”缓缓又道:“若是丁衣与阁下交情颇深,还倒无妨,否则——唉,若是被那人知道了,却不是玩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