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说杨云聪走到飞红巾的帐幕,飞红中请他吃了早餐,拉他到草原散步。草原的清晨,朝阳普照,绿草凝珠,就宛如一个刚刚梳洗过的少女,展开她的笑脸,美丽极了,娇艳极了。飞红巾喜上眉梢,傍着杨云聪低声唱歌,杨云聪心中的思想如浪潮冲击。那里听得进去?飞红巾唱完了几支草原小调,见杨云聪若有所思,拉着他的手道:“云聪,有什么话你说呀,我们相处的日子很短,但却相处得很好,你说是吗;你昨晚说把我当成妹妹,那么哥哥的心事,妹妹应该知道呀,云聪,你不知道。在那次草原混战,失散了你之后,我是多么惦记着你!”杨云聪咬着牙根,低声说道:“哈玛雅,你是我的好妹子,我一生都把你当成好妹子。”飞红巾盈盈笑道:“除了是好妹子之外,就不是其他的了吗?”杨云聪点点头道:“是的,只是兄妹。”飞红巾见他非常庄重,面上流露着一种痛苦的奇怪的表情,蓦然吃了一惊,跳起来道:“云聪,你说什么?是不是你另外有了人了?”杨云聪点点头道:“是的!在你之前,我碰着一位小姐,她就是……”飞红巾颤声插问:“她就是纳兰秀吉的女儿吗?”杨云聪又咬着牙根答道:“是的!”飞红巾的面上突然了变颜色,有如明朗的天空,遮上乌云。她不话。她忍着眼泪,坚强的性格与初恋少女柔软的心冲突起来,这霎那间,他完全混乱了,她从来没有试过这样的激动,最凶猛的敌人也不会像杨云聪那样令她震撼,卒之,她外表的坚强给内心的痛苦征服了,她掩着面道:“哈,孟禄他们说的话竟是真的,你真的爱上敌人的女儿了!”杨云聪点点头道:“是真的,她将是我今生的妻子!”飞红巾蓦然叫道:“杨云聪,你做错了!”杨云聪全身颤抖,忽然纳兰明慧的影子泛上心头,是那样温柔,那么端淑,那样的令人爱怜,纳兰明慧像草原上的小草,需要他的保护。他抗声辩道:“飞红巾,她是一个好人,我想她将来会叫你做姐姐的。你也愿意把她当成妹妹吗?”飞红巾蓦然向回头路疾跑,她的眼泪已经滴出来了,她不愿让杨云聪看到她的眼泪、看到她感情上的弱点,虽然杨云聪是她最亲爱的人。

片刻之后,杨云聪出了城堡,忽听得旷野之处,有叱咤嘶杀之声,放眼看时,只见飞红中右手拖着哈萨克酋长的儿子,只用左手长鞭,和一个和尚打得十分激烈。那和尚手使一柄长剑,步按八卦方位、把飞红巾迫得只有招架之功,楚昭南失声叫道:“天蒙禅师,杨云聪在这里!”

这一晚哈萨克族和南疆各族长款待杨云聪。正当哈萨克的酋长盛赞扬云聪之时;喀达尔族的酋长孟禄忽然站起来道。“我们‘招子’眼睛可要放亮一点;别粑懦夫当成好汉,把奸细当成英雄!”哈萨克酋长瞪眼说道:“什么话。”孟禄冷笑道:“杨云聪在大战之时,私自逃脱,帮助纳兰秀吉的女儿,杀了我们喀达尔族的两名勇士,一路与敌人的女儿同车,在伊犁住了这么久才回来。我想请问哈玛雅盟主和各族的父老们,像杨云聪这样的行径,到底是奸细还是英雄?”飞红巾凛然对杨云聪道:“有这样的事吧?”塔山族的酋长叫道:“杨云聪是奸细,我死也不信!”

三人一路谈别后情形,走了五六夭,已进入大草原,离开伊犁很远了,一日走至草原上的一个驿站给马匹加草料和供人住宿的地方,驿站旁有小食店,有马肉和酒卖。三人进去买酒,忽见有七八个清兵也在那里烤马肉。其中有人道:“纽桔庐自夸武功了得,是关外出名的武师,打起来却一点也不顶事,几百人给三个人打得七零八落,我们有什么本领,那还罢了,他也不是一交手就逃尸另一个道:“我们追那个卓一航,听说是什么武当派最强的剑客,后来那个青年,听说更是厉害,就是名震北疆的杨云聪!我们没有见过他,不知是不是?不过我倒相信纽枯庐的话,那日我亲眼看见那个姓杨的把几名统领抓起来就摔,好像兀鹰扑麻雀一样,想来不是杨云聪别人也没那样本事!”说到这里,忽然瞧见杨云聪正在对面的角落蹲着喝酒,慌得大叫一声,“快走!快教命呀!”其他的清兵愕然不知,杨云聪大口大口的呷酒,也不想理他们。清兵们见同伴慌张的叫嚷,又有几个瞧见了杨云聪,一时惊叫之声四起,纷纷夺门而出,忽然驿站中扑出一个老婆婆,双臂一神,就把几个清兵弹回店内,另外两个想从她助下冲过,给她双手一抓,全都摔死。老婆婆喝道:“不准走,你们快说,卓一航在哪里?你们追他干吗?”清兵们吓得魂不附体,大半说不出话,有几个抖抖索索的说道:“他给杨云聪救走了,去哪里我们不知道。”老婆婆瞧见杨云聪在喝酒,哼道:“好!你也在这里!那就不必问他们了!”随说随把清兵一个个抓起,向外乱摔,活完时,七人个清兵都已给她摔死。曼铃娜悄声问道:“这老婆婆是谁?这样凶,这些清兵又不是在战场上和我们打仗,何必要他们死得这样惨!”杨云聪也急忙悄声说道:“她是白魔女!你们千万别得罪她!”白魔女伸手来抓杨云聪,杨云聪轻轻一闪,在旁边给她行礼,说道:“白老前辈,什么风把你吹到这里?”白魔女道:“我没有功夫和你多说,你快告诉我,卓一航去了哪里?他是不是和一个女人在一起?”杨云聪道:“卓师叔是和一个姑娘在一起,他说他要送那位姑娘回关内去!”白魔女冷笑道:“哼!我才不信他的鬼话,我以前赴他们都不走,现在倒肯乖乖的走了?”杨云聪不知她说什么,完全摸不着头脑。自魔女迎面又是一抓抓来。叫道:“杨云聪,你带我去找他们!”

到清醒过来时,纳兰明慧已经不见了,小房内只留下无边的黑暗与空虚,杨云聪叹口气道:“我该走了!”正待收拾行囊。忽然窗门候的打开,跳进一条汉子,叫道:“杨云聪,你是该走了!”来的人乃纽枯庐。

上一次在她心头造成重压的是飞红巾的影子,而这一次却是一位将军府中的贵客!

孟禄指挥手下,就想来捉。杨云聪大叫一声:“使不得。”孟禄一鞭打去,喝道:“怎么使不得?”杨云聪夹手将鞭夺过,折为两段,叫道:“你们为什么打仗?”孟禄见杨云聪双目圆睁,威风凛凛,一时倒不敢迫过来。反问道:“你到底是帮谁打仗?”杨云聪道:“我和清兵大小数百仗,从北疆打到南疆,可笑你们连为什么要打仗都还不知!”孟禄手下的一个战士怒道,“杨云聪,你以为帮我们打仗,就可以胡说八道吗?我们也打了这么多年,谁不知道打仗为的就是要把鞑子赶出去!”

杨云聪抚着纳兰明慧的头,轻轻他说道:“明慧,我一点也不怪你了,你也不要恨飞红巾了,你给她的毒针射伤,怪她手辣,可是你知道,我不是也给毒箭射伤,几乎丧命了吗?你叫我替你报仇,如果我也叫你替我报仇,你会怎样呢?”

纳兰明慧又叫嚷道:“杨云聪!你为什么不帮我赶走他们?你要和他们一齐算计我吗?”杨云聪大声应道,“有我在这里,他们不会伤害你的,你放心。”活还来了,那两条大汉已要向车辆扑去。杨云聪双手一伸,轻轻将他们拉了过来,一条大汉反手一刀,骂道:“你干什么?”杨云聪伸指一钳,将刀背钳着,那大汉怎么用力也劈不过去。杨云聪道:“且慢!你就看我的面子把她放了好不好?我给你们每人十匹马。”另一条大汉喝道:“你是谁?为什么要看你的面子?”杨云聪微微笑道:“我是从北疆来的,我叫杨云聪,你们没有听说过吗?”杨云聪以为他们听了,总得给点面子。哪料这条大汉吃了一惊之后,忽然哈哈大笑起来。一条大汉道:“你真是杨云聪?杨云聪替哈萨克人打了那么多年仗,更应该懂得规矩,若是赏罚不明,我们干吗还要打仗?”另一个大汉却道:“你冒充什么杨云聪,杨云聪怎会只身到这里来?哼,我看你和清军军官的女儿这样亲热,叽哩咕噜的不知讲汉话还是满洲活,分明是多年的朋友。哼,你一定是奸细。”杨云聪又气又急,这草原部落处置俘虏的陋习,他很久以来,就想帮助他们革除,可是这种习俗。不是短期内就可改革的,并且因为忙于抗清,所以一直没有提出:现在想说服他们两个,料想一时也说服不了。那两条大汉趁着杨云聪一愕,挣脱了手,又向纳兰明慧扑去。杨云聪没法,随手拾起两块泥土,向前一掷。两条大汉“哎哟”叫嚷,都给打中腿弯的穴道。跪了下去。杨云聪正待上前,忽然又听得两声惨叫,两条大汉滚在地上,艳血染红了一大片泥土!原来纳兰明慧见这两个人跑了近来,杨云聪又不拦阻,又气又怒,用力掷出两片飞刀,那两人给杨云聪打中了穴道,无法躲闪,都给扎进了心窝。

杨云聪敲着脑袋道:“你说得对,我真是愚钝!”其实他并非不知,只是因为专替为飞红巾治伤,所以没有想起。

杨云聪把伊士达拉过一边,细问别后经过。才知那日沙漠别后,伊士达伏地掘壕,藏在里面,也不知过了多久,风暴才去,伊士达拔开堆在身上的浮沙,起来四处察看,同行八人,除杨云聪和麦盖提不见外,其他五人和四匹骆驼,埋在沙堆之中,掘了出来,已全被压得窒息死了。伊士达大哭一场,在沙漠上把同伴埋葬。幸好水囊和干粮袋尚未压坏。伊士达背了两袋水囊,一袋干粮,切下一大块驼峰,觅路南行。可是沙漠大风暴之后,地形全改,又没有指南针,根本无从辨别方向,伊士达在沙漠里走了几天,兀是漠漠黄沙,走不出大漠而干粮和水,已吃掉一半了。

杨云聪大声笑道:“飞红巾,你不懂我的意思。我很欢喜听这些歌,因为我高兴看到,你们南疆的牧民,有他们衷心信奉的英雄。他们团结在他们所信奉的人的周围,会生很大的力量。而你,飞红巾,也的确值得他们歌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