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即,他看见了。

无视于孟天笛比在他喉间的长剑,竟然长叹一声,右手翻起,陡然一掌,自个击向顶门,登时溅血而亡。

秦老人策马一隅,只是抬头看着,仿佛他是局外人,眼前一切,全然与他无关。

这类杉树,多系百十年树龄古木,地面落叶,从未清除打扫,多年来累积盈尺,马蹄践踏其上,非但不闻其声,软软一片,直似踏落在棉层之上。

风雪已停,却驱不走彻骨奇寒。

在当年夺令离开之后,秦风并不曾真的“销声匿迹”。此后不久,他就染上了令人不寒而栗的怪病“九更秋露”,因此为识者取了“病龙”这个绰号。

秦风老人的眼睛转向面前的素帖,盯住了上面的四个字:

搁下了手上的素帖,秦老人脸上微微现着苦笑:“我算计着他们也该来了……却比我想的更要早上几天。”

随着银衣人一个反身倒仰之势,“噗噜噜”衣袂飘风声里,飞出两丈开外。

那人“哼”了一声,双手乍分,第二次拔身而起,翻天鹞子般飞身而起,落身于三数丈外、更高的一角楼头。

却只见用红线绳紧紧缠着,破口处还敷着红泥——对于这个行当,孟天笛是内行,随即用老人箱内自备的小小玉刀,比着先前的用量,薄薄地切下一片来。

眼前孟天笛所幸只是为对方“拿”住了穴道,尽管是移动不得,却照样可以说话。

盘腿跌坐,那样子像是入定方醒。

孟天笛功力精湛,足可解除。只困于方才少女向王大人点穴时,未能看清是向哪里出手。待将以内力直由王大人头顶“百汇”穴路直灌而下,强行打通。

嘿嘿……”

他却无论如何,也不会松开这一只拿剑的手。

打从出道以来,还没见过谁有本事敢插手管自己的闲事,这个人又是什么来头?

我知道啦。”王大人坐正了身子,无视于面前的长剑:“天寒地冻迫于家计,想是眼前少了几个盘川,这也是了……来。”

李师爷非但没醒,干脆打起了“呼”来。

这叫官差不由人,当这个“差”就得干这个“活儿”,老大人那边只要稍有风吹草动,哥儿三个这边可就得吃不了兜着走!

伸手接碗的当儿,露出了细腻白哲的一截手腕,一只碧森森的翠玉镯子,不小心打袖子里滑了出来,突然落在各人眼里,却是刺眼得紧。

各人随后也都听见了。

来啦!来啦!”

东扯胡芦西扯瓢,就胡扯起来。

不过傍晚时分,天却已经黑了。

这一带怪石嶙峋,老树纠葛。

时有山风打头顶上袭过,散出“轰隆、轰隆”的声音,风势极大,以至于地面积雪都为之掀起,一路自山崖落下,越滚越大,忽然碰壁或是着地爆炸而开,散出银星万点,力道至猛,有如一天箭雨,人畜遇着,不死必伤,凶猛得紧。

苦海子还没有到,先饱尝了痛苦滋味。

此时此刻,滴水成冰,自是险极了。

所幸,生起了眼前这样的一把柴火,情形可就大大的不同了。

火势烈炽,摇曳出红光。

两匹马都已上足了料,迎着火光,不时地垂下头打着响鼻。

秦老人服参之后,极是颓废的情绪显然又为之好转了过来,眼睛里的光彩的的逼人。

二人垫着牧草,面火盘腿而坐。火光熊熊,映照着两人的脸,像是喝醉了酒那样的红。

雪珠的滚动声,不时打头顶上掠过,那般如澎湃怒潮样的爆炸声音,惊心动魄……这里却侥幸不曾波及,奇迹般有一番意外的宁静。

今夜就在这里过夜了,秦老人嘴角露出一丝微笑:“最危险的地方,常常也是最安全的地方。但愿不再有事,让我们好好休息一夜。”

孟天笛却丝毫也没有睡的意思。

秦老人更没有睡意。似乎人老了都不大想睡觉,某种情况之下,睡眠常常和死亡相近似,如此,少睡一刻,多享受一下活着的滋味,未尝不是好事。

用两根手指,拿起了一截干枯的长长的树枝。

霎时间,这枯枝变得竟似有了春意,秦老人的老态龙钟,也略有不同。清瘦的脸上,露出一些眉飞色舞的喜悦……便是一个勇者得剑、文人捉“笔”、铁匠抡起了大锤、木匠拾起了锯子、如鱼得水、如鸟飞空,就是那样的一种光彩神景。

眼前这一截小小的枯枝,拿在秦老人的手里,譬喻为侠士手中的长剑,应是十分恰当。

一霎间,他颓废枯朽的形容,有了戏剧化的转变,细长的眸子里,交炽着“剑光”那般的凌厉。

抖颤颤地,他站了起来……

你……”

孟天笛显然吃了一惊,然而,立刻他便有所会意,也站了起来……

愣了一愣,他又坐了下来,却选了个合适的位子与姿态,便于观赏的位子与姿态,神情喜悦而激动。对于自己来说,他知道千载难逢的机会来了,焉能不精神抖擞!

敢情是老人一时技痒,有感而“”,这是在练剑了……

一鸣扫描,雪儿校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