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垂髫童子倏地跃上巨石,叫道:屈叔叔,你且歇一歇!

嗯……不会是魔教吧?只有魔教才这么三教九流、无所不包,还声称甚么世人皆为兄弟姊妹,哈哈,兄弟姊妹,同吃同睡,大被同眠,不亦乐乎?

我再次唬了一跳,一边缩手不及,一边挣扎坐起,脑内兀自一团迷糊,过得一会,才觉好笑:甚么怪物,原来是那白面妇人!适才懵懂初醒,才会有这般错得离谱的臆想。

骤然间被眼前情势震撼,我一时目瞪口呆,直至凉风袭体,骤雨扑面,我才灵神警醒,默察一瞬,顿觉青阳气感来自院内的东南角,那儿正是棋娘的坐照棋室。

本来我想说:我师尊认得,他可是我师尊的好友!猛然间想起如今的身份,赶忙打住。昔年听师尊提起这位玄武使时,我可是大为仰慕的,他乃真武教护教四使之首,武功道术,皆卓卓领先于其他三位护教使者,想不到他竟然被人废了功法,还关在一个地下黑屋子里。

我心下嘿嘿冷笑,本来只有夏房合用,但这样一番话下来,若出了甚么差错,齐管家却脱不了干系。

甚么两情相悦,天长地久,那都是屁话!一朝邂逅,彼此相欢,男狂女荡,我恋你体,你贪我貌,金凤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又岂在朝朝暮暮,两相厌倦?——哈,你说是么?说着,她脸上渐现狂态。

小菁又羞又喜,低着脑袋,轻声道:你且尝尝。

拿开你的髒手!

她还将手儿举到眼前傻看,屋里没人接她的话,她哎呀、哎呀的,好像发现了一桩奇事儿,叫个不停。我透过小莞身背的漏空看见小菁羞怨过来的眼神,一吐舌头,缩进被中,隐隐听见小菁张口结舌地胡扯,终於大笑着踩下床来,被小菁一阵狠狠的目光罩定身子。

窗外那名男子摇摇头道:我知道,只是……

我正寻思间,见连护法已将小册子放下,手儿捏到那卷羊皮一角,正轻轻抽出,不禁暗暗叫苦,我曾匆匆看过皮卷所载,里头有不少道家符图,这回却再也难以满过她眼目了。

连护法手掌一紧,冷哼道:是我在问你,还是你在问我?!

那女子向四处环视一圈,退入了一棵树影底下。我正猜想着她所来目的,见园子西边出现一个人身影,缓缓向这边行来。

小菁掩嘴一笑,把头低了。

少年道士摇头道:我一路跟来,早打听到你四处以龙虎山张天师名号骗钱啦!

除非师尊他们的功力能使体内真气瞬间打破内窍约束,否则,贸然施展离魂附体术,则是自寻死路!

赵燕非虽痛得满眼水花,依旧不屈:贼!有朝一日……。

我登时想起赵燕非浑圆滑腻的后臀,不由抿了抿嘴唇,咬过她的那儿,似乎还留有一丝奇异难言的余味。

齐管家解下腰间锦囊,隔着十来米,朝船上仍了过去,叫道:二公子,早些回府,省得夫人挂念!。鲜衣少年接过银子,也不答话,转身又吆喝开了。

疾风子见状,安慰道:待救出你师姐,你师门团圆,便可重建神龙门。到时一样能参加大会。

却见中年胖子弓身道:是!朝洞庭子使了个眼色。

洞庭子望着他离去身影,喃喃道:想不到他竟是魔教中人,一直在咱们眼皮底下行走江湖,可看走眼了。

说道此处,慧空停了停。大厅里鸦雀无声,众人相顾骇然。这里大都是佛、道修行人士,知道像这般的死亡情状,对修行者而言,是极为悲惨之事。修行者追求的是长生、长寿,寻常死亡尚能寄托于来世修行,但像这种死法,精血枯尽,将永不得超生。

眼见栖霞观方向远远的有数十道身影,布成扇形,急掠而来,居中一人身法极快,直如弹丸急射,正是昨天那矮道士陆志静。慧空见了,弹身而起,身形在半空中炸开,骤然如布匹一般翻卷拉直,凌空向富阳子扑下,口中蓦地一声大吼,声如霹雳,突喷而出,我虽远远隔着,也感觉眼前突然一黑,这一声狮子吼当真令天地变色!

灰袍老者一只手端起酒碗,道:请问两位仙观何处?我这才看清他另一边袖子空空荡荡,软软拖垂,这老者竟是个独臂!

离她尺许之处,我小心翼翼地跪低身子,屏气吞声地匍匐蠕动,像个伤痛无主的孩子,霸道而骇人地奸着被点了道的船娘,全身上下浴满畅快难言的罪恶的膨胀感。

左小琼怒道:喂!臭矮子,为何挡我去路?

接着另有一个阴沉苍老的声音道:不错!王寂居家修道数十年,忽然有一日离家出走,传言他大道已成,再也无牵无挂了。听口气像是刚才进园的两人一问一答。可是他们俩离亭子既远,说话声跟他们所处的方位也不一致。

她怒目向我:喂!小声点行不行?!我刚才救了你一命,知道不知道?蛮横的样子倒也可爱。

我脸上一辣,不敢作声。师姐轻叹一声,一股兰若香气,喷在我脸上,她的身子放软,我立刻感觉到与她肌肤相贴的盈盈肉感。

几人重新聚到一块,大师兄立于桌旁,指着桌上一个包袱,道:这是师尊临行前交给我的师门秘笈,师尊说若有变故,分交诸弟子保存,以免全遭丧失,他日重聚,再光大我神龙门!。

我吁了口气,在屋外道:吓了我一跳,你又练柔功了么?

三师嫂的声音越来越近了。忽然,洞口出现她的身影,白衣宽袖,逆着光,看不清她脸上神情。

东府一人断然道:撤去黄幡!显然将军已被惊扰,挂着黄幡,徒自遮挡视线,反而碍手碍脚。

黄幡未及撤走,突然从中飞出一道青影,左小琼眼尖,惊叫了声:师弟!

掠身飞近,於半空一手将青影接住,尤恐幡中有敌追袭,淩空折身一翻,棍剑朝黄幡挥去。

住手!一名灰袍人被帝君夫人逼至近旁,掌臂呈蓝,正凝功待敌,见左小琼挚剑斩幡,匆急间,不及细想,掌臂一转,印在了左小琼身背。

啊!的一声,左小琼全未提防,抱着垂髫童子,又闪避不灵,结结实实受了灰袍人一掌,惨跌丈外,与垂髫童子两人扑跌於地,不知生死。

我心中一紧,忙奔前察看。巨虎见主人有难,低吼一声,渡步而近,欲以庞然之躯驱赶於我。我在青阳山训虎原是老手,掌发青阳柔劲,轻逗虎鼻,随即将它搡开。

纪红书也跟了过来,眉间微皱,道:糟了!她中的是毒掌!

我听了愈急,忙伸掌一探左小琼鼻息,呼吸虽弱,似乎尚有生机,急道:雀使,求求你!快救救她!

纪红书微笑道:公子煞是多情呀!呵呵,禦剑门人一生皆要经战无数,传闻这正是他们的修炼法门!人说禦剑门人九条命,其避伤应有独到之处,只要内息不绝,一时半会,性命当可无忧!说着,拾起左小琼腕臂,号了号脉,又道:掌劲未及心脉,但要解去体内掌毒,恐怕还须辕门兽的本门解药才行呀。

左小琼身侧,垂髫童子双目紧闭。纪红书望瞭望他脸色,又捏了捏他脉搏,喃喃道:小雷只不过被逆气闭,更加不妨。她说话之际,时时回望黄幡处,似正心神不属。

我心道:难怪帝君夫人全不担心了。也向黄幡处张望。

却见那边情势已然生变。帝君夫人竟改与东府众人联手,向幡内攻击。而众白衣少年群情焦躁,大声呼喝,均被雀使门下拦劝于周边。

想来那地眠了十年之久的将军就要破关而出了!

黄幡适才被左小琼劈开了一道豁口,从我这里正能望见幡中有人影闪动。那人隔着幡布,於局促狭窄之地独斗东府六名高手和帝君夫人,竟丝毫不落下风,但听掌劲挟风,刀剑交击,东府众人嘿哼出声,均被逼退数步。

京东人语且战且叫:浮云一别后,流水十年间!杜将军!我是京东人语亢吉祥!你究竟是醒着,还是糊涂?

一名矮个灰袍人激动似哭,泣道:大哥!我是胡九!守帐胡九呀!你若清醒,便喊我一声!

吴七郎颤声惊叫:大哥他……使剑!底下怎会有长剑?

只听幡内人哑声长笑,道:十年困坐,今朝出关!京东人语,别来无恙呀?

东府众人闻声,喜极欲泣,纷道:

太好了,大哥神志清醒!

哈哈,十载相逢酒一卮,故人才见便开颜,将军认出我了!

这回真醒了!

帝君夫人却斥道:你不是那魔头!你……究竟是何人?